香云已死,秦昭昭贬为婢妾,又被陆老夫人不喜,陆之远厌弃,也算是没白费功夫。
窗外艳阳高照,昨夜的雨水冲刷了一切污秽。
地上的水坑也被晒得渐渐只有一道水痕,树上的水珠被风一吹,莹莹滴落,溅进泥土里,就像香云,无人在意。
秦昭昭被打发到倒座房后的第一晚,李禾曦就命人捉了几只老鼠和滑虫放进她的被褥里,惊得她差点背过气来。
不仅被褥是薄薄一条受了潮气,就连那窗牖都是简陋的只糊了窗纸,在秋冬的夜晚可想而知是有多冷。
才入府一个月都不到,秦昭昭那容光焕发的脸蛋就变得死气沉沉。
在倒座房里只住了几晚,就浑身高热不退,燕儿假惺惺道:“姨娘,你身子好烫,要婢子去叫大夫来吗?”
秦昭昭将她所剩不多的冬衣通通都穿在身上,还是觉得冷入骨髓,她有气无力道:“你去秦家找我母亲,就说,女儿急用,先支点银钱,等那头赚了钱有的是取之不尽的钱。”
燕儿回了声好,秦昭昭又叫住她,“秦家回来后,马上找大爷,就说我病了,病的很重。”
燕儿应后,转身出了屋子。
上次李禾曦在宫宴中所穿的衣裳,世家贵妇知道出自绣云阁徐瑛掌事后,绣云阁都要快被踏破门槛了。
这几天的订单加起来比前三个月还要多。
她梳洗完便早早出门,巡视绣云阁。
她的铺子在南市,各式各样的招牌一个挨着一个,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她依旧是低调出行,南市离公主府并不远,李禾曦只带了豆蔻出门。
前世,她并不关心铺子生意如何,每月掌事例行公事来汇报便可。
陆家觊觎她的妆奁,还惦记着她名下的这几个产业。
等全部倾囊而入,她的命也到头了。
李禾曦看着这熙熙攘攘的街市,这次再也没有人敢从她手中夺走了。
天上的太阳射出明净柔和的光芒,她抬首,伸出手来细细感受那细碎温暖的光线,似乎想要抓住那点细碎炫光,这样,她才觉得自己像个鲜活的人。
豆蔻难得出府,对小铺子上的玩意儿都很稀奇。
这也看看,那也看看,遇到有意思的还会和李禾曦说笑几句。
李禾曦看着她欢喜的样子,眉目也跟着和煦起来:“喜欢就买下来,不要留遗憾,钱走公账。”
豆蔻露出两个酒窝,“谢谢长公主。”
于是,豆蔻大包小包,一一记在了长公主府的账上。
李禾曦却十分开心。
这一世换她来保护她们。
豆蔻又驻足停留在一家贩卖磨喝乐的铺子,上面琳琅满目,摆放着以黄蜡铸成的凫雁、龟鱼之类的水上浮,还有孔明锁、九连环等等。
她站在侧边,随手从铺子上挑了个拨浪鼓拿在手里甩动把玩,只等豆蔻选好。
听着拨浪鼓咚咚之声,不经意一瞥,一道熟悉的身影拐进了小巷子里。
李禾曦心中一顿,是陆芝兰。
逛街大大方方便是,可她这走路姿势鬼鬼祟祟,分明是心中有虚。
她低声对豆蔻说:“本宫有些事,去去就回,咱们绣云阁汇合。”
豆蔻还没来得及出声,李禾曦已经淹没在人群中。
李禾曦跟着她进入了小巷子内,这条巷子极为狭窄幽深,一直弯曲向前延伸,她轻轻踩在石板路上,一步一步往深处走去。
待快要来到拐角处时,她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音响起,她驻足倾听。
只听陆芝兰抱怨道:“他懂什么!天天对着他笑靥如花,可他却整日待在书房和他那些字啊诗啊陪伴,我的苦楚,他如何能懂?
结为夫妻后,只有表面的虚情,夜夜守着空房...怎不寂寞...
她盈盈看着郑颢,不觉含了蜜蜜柔情,“这么久的陪伴不抵郑公子这几日对我的温情。”
李禾曦不免感叹,才短短几天,两人就厮混在了一起,倒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这时,耳边传来郑颢的声音:“陆娘子莫要自怨自艾,你上有嫂子长公主,下有你哥哥建威将军,周兄弟又是入赘,你母家荣华,他现在能依仗的只有你。”
陆芝兰眉心微曲:“现在想想,他不过是为了攀附陆家罢了。”
郑颢淡淡一笑,将手轻抚她肩头,“陆娘子,你才情出众,周兄弟博文约礼,本就是男才女貌,他今时不过科考在身,疏忽了你,等明年红袍加身,自然举案齐眉。”
李禾曦暗叹,好一招明升暗贬。
果然这一句话挑动了陆芝兰的心肠,一缕讥讽蔓延上她挂着笑意的唇角,她情不自禁地握住郑颢的手掌,露出娇羞容色,“如今吃着我家住着我家就已经给我脸色看,若高中岂不要骑在我头上!”
“还没说两句,陆娘子就开始生气了,是我的不对,”郑颢反手握住,勾了勾她的手心,“我父亲从罗刹带了些小玩意,如今还在寄往京城的路上,等到了我自去长公主府,届时你找个理由过来,我把最好的留给你,望能博你一笑。”
陆芝兰手心里传来微痒之意,心里犹如一湖春水掀起碧波涟漪,仿佛枯木逢春般,她低着头咬着下唇道:“我等你来。”
郑颢听了这话,嘴角上扬,眼里现出了得意的光芒。
陆芝兰又道:“等长公主府的地契拿到手,你想什么时候来,都方便多了。”
郑颢一听,眯了眯眼睛,思绪乱飞,他试探道:“陆娘子这话是何意?”
陆芝兰也不瞒他,“实话告诉你吧,我哥哥当初娶她只是迫于我父亲的施压,对她没有半分感情。”
她切切道:“我哥哥在京城女眷中的名声也是个排的上号的人物,可是个香饽饽,她能嫁给我哥哥这样丰神俊郎的人,已是前世积了德,而我哥哥却把一生的幸福以及陆家的前程都交待了出去,她长公主的妆奁理应赔给我们陆家,比起来,还是我们陆家亏了!”
郑颢心中有了计较,对她越发和善起来:“听说大周公主出阁,光妆奁整整就有三百二十抬,十里长街,在这上面就花费了好几个时辰,更不肖说其他的产业了。”
但凡家里有点家资的,娘家都会给女儿备下六十四抬的嫁妆,称为全抬。
但陆芝兰出嫁,陆家哪来的闲钱,连三十二抬这样不足数的半抬都凑不够,这样嫁女儿,让同等地位的人家瞧去是要被笑话的。
若不是从她那里填补,陆芝兰怎么可能有全抬的嫁妆。
陆芝兰自然垂涎。
听到这,李禾曦露出自嘲的笑,填补了她半抬的嫁妆,非但不感恩还反而觉得自己亏了?
真是荒唐!
上一世的她竟栽在这么一户人家上,陆家有什么好?是能给她贴金还是能镀银?
李禾曦一想到前世的种种,就觉得恶心,陆家真真是泥污浊水,个个都是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