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兴师动众地谋划一场，其主要目的是逼迫酒吧老板现身。借机观察酒吧老板和封腾的反应，看他们两人是否存在勾结。
然而他们还是小看了酒吧老板，对方不仅没出现，甚至特别沉得住气。
他先是通过电话联系说明原因，表明自己的态度，认同警方的行为，后续又派律师跟进，几乎将自己完全摘出去。
这夜，海市分局异常热闹。
“警察同志，我们纯粹在酒吧谈工作。你们今天的行为万一导致我的艺人被偷拍，再发到网上，这怎么办？”
“同行会添油加醋，竞争对手会故意踩一脚。他的职业生涯会被毁掉的。”
接待唐念的这位年轻同志是卓星野特别指定的，本来以为唐念是位亲近温婉的美女子，没想到这位漂亮姐姐竟如此强势。
年轻同志讪讪地问她想怎么办。
唐念双手一横，说：“万一被有心人恶意营销，你们要帮我们澄清。”
还好，条件不算苛刻。
警察同志擦了一把额头无形的汗：“没问题。”
唐念如果知道这事不仅传不出去，即使传出去了，警方也会动用各种手段压下来，她就不会花一个小时在审讯室里磨这位年轻的小警察。
等小警官盘问完，回到办公室，看到他的同僚悠哉悠哉地坐在座位上。他不仅没有羡慕，反而用一脸同情的表情看着卓子凡：“子凡啊，你卧底这大半年，真是辛苦了。”
卓星野没明白他的意思，愣着问：“怎么了？”
同事一脸苦大仇深地摸上他的脸：“我才发现我们加班的苦，和你的卧底生活比起来，那都不算事，你真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啊。”
卓星野拍掉他的手，“好好说。”
同事清清口，“你们家那位真是厉害，妙语连珠，口齿伶俐，尖牙利齿……”
“我们家那位，”卓星野嘴角含着笑意，“你是说唐念？”
“不是她还能是谁。”
同事不知道卓星野的小心思，以为他过得煎熬。
“审得怎么样了？”卓星野顾左右而言他，“有没有人交代嫖娼的事情？”
同事摇摇头：“这酒吧真厉害，二楼所有男男女女都说是自愿的，没有人被胁迫。”
“就算不是被胁迫，酒吧提供了交易地点，一样逃脱不了干系。”
“这一点他们是这么解释的，酒吧从未为他们提供方便，他们都是自愿在楼上发生关系的。”
这种鬼话都能说得出来。
卓星野说：“酒吧经理那里怎么说？”
“和他们的说法一致，并不清楚客人单方面行为。”
卓星野又说：“封腾那边呢，什么态度？”
同事愤愤道：“半个小时前就回去了，他前脚被我们带走，律师后脚就到了，坐了不到一刻钟，人就被领走了。”
卓星野咬着牙，不说话。
“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真的不清楚酒吧背后的事情。连方队也说，可能我们又找错方向了。”
从一开始，所有涉毒人员几乎都与《折戟》剧组有关，所以警方理所当然把审查对象放在他们身上。
可随着案情推进，这条路就分裂成了两条。一条自然是《折戟》剧组，另一条就是心动酒吧。
一个是下毒的人，一个是下毒的地点。
嫌疑人一直在变，与之相关的地点却始终是心动酒吧。这不得不让人怀疑，《折戟》剧组会不会也是受害者之一。
而真实的大佬，其实是酒吧的人。
如果真是酒吧的人，那酒吧老板的身份就更加神秘了。
“方总呢？”卓星野忽然回神，才发现方回不知去哪了。
同事说：“他好像往方队的办公室走了。”
……………………
方正勇办公室。
书柜里塞满奖杯，墙上贴着各色奖状，方正勇的办公室简单朴实，唯有满屋子的荣耀诉说着他的丰功伟绩。
方回一进门，目光在这些荣耀上一瞥而过：“老头，墙上都快贴不下了吧。”
方回上初中以前，几乎是在警局长大的。那时候方正勇工作太忙，妻子又要管理公司，小方回不喜欢跟着爷爷奶奶，总喜欢往方正勇的工作单位跑。
坐在大厅里一待就是一天。
小时候的方回并不能理解父亲的工作，只是像大多数孩子一样，对警察这份工作有一种热情的向往，那时候他的理想也是成为一名出色的人民警察。
直到有一次方正勇任务途中出事，方回看着满身是血的父亲，虚弱地躺在救护车上，交代他要照顾好母亲。
那一刻，方回决定改变梦想，做父亲坚实的后盾。
幸而方正勇挺过来了，从此他退出一线，开始幕后工作。
也是从这时候开始，方回懂事了，警局里少了个小小的身影。方正勇开始认真工作，儿子逐渐长大，身上的荣耀也越来越多。
对于方回的成长之路，方正勇是有一丝愧疚的。父子俩之间没什么大的矛盾，但始终像隔着一层窗户纸，微妙而小心。
大三那一年，这层窗户纸捅破了。
一向品学兼优的方回退学，那时候方正勇很生气，第一次动手打了方回一巴掌。
即使事后将来龙去脉调查清楚，一向不善于表达内心的老父亲，也终究没有解开这个心结。
再后来，听说方回事业有成，方正勇甚感欣慰。
父子俩早已和好如初，但心里的疤一直都在，虽然彼此不再提起，但始终也无法揭过。
“我的办公室不能随便进，出去。”方正勇很注重规矩，亲儿子也不能例外。
方回并没有到处乱走，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老头，你怎么还这么不近人情。”
方正勇愣了下，放下笔看着他：“找我有事？”
方回说：“我来问问你，我们能走了吗？”
方正勇说：“笔录做完就能走了。”说完，他又低下头写字，露出头顶几撮花白的头发。
方回眨了眨眼睛，眼眶酸涩。
“子凡的任务结束了？”方回以为警方今晚闹这么大一出，是为了扫黄。
谁知方正勇头也不抬，否认了。
方回眉眼皱起：“难道他的目标不是这个。”
方正勇抬头瞪了他一眼，这一眼是警告也是自己的态度。
方回早已习惯，并不指望能从他嘴里探听到一点讯息，也不是真得好奇警方的任务。
“老头，别忘记你先前答应我的。”
保护好唐念，是方回唯一的条件。
方正勇说：“知道了。”
方回随之一笑，“那就好，我走了。”
他这次来，不是叙旧，也不是发展父子亲情。方正勇心中泛起一点心酸，以为儿子不能理解自己的工作。
眼看亲儿子头也不回地要走了，他倏地站起来，强装镇定地说：“我送送你。”
方回觉得有些别扭，但终究没有拒绝。
父子俩头一次并肩而行，双方都不说话，幽深的走廊显得格外空旷。
…………
唐念从审讯室出来时，迎头碰上方正勇和方回。
“方叔叔？”看到他的着装打扮，唐念瞬间明白了。
一直听方回说他爸是个警察，今天亲眼见到本尊的灼灼风姿，还是惊讶了一番。
“念念，好久不见。”
方正勇可以不和儿子说话，对唐念却非常温柔：“今天抱歉了，我们也是为了工作。”
“方叔叔，我都理解。”
卓星野恰好从卫生间出来，看到并肩行走的三人，眉眼抬起，微微诧异。
他知道唐念和方回关系好，情同亲人，但没想到和舅舅也这么熟。
卓星野走上前，默默跟在一旁。
方正勇抬头看了他一眼，假装不认识。
四人走到大厅，唐念和方正勇道别。
方正勇说：“念念，最近工作忙么，很久没来家里了，要常来。”
方回幽幽地说：“我怀疑您在内涵我这个老板。”
方正勇笑笑，并不解释。转而像个老父亲一样，谆谆叮嘱：“念念啊，工作不要太累，多注意休息。你们都一样，别觉得自己年轻就不爱听。”
看似对一个人说，实则对三个人说。
唐念微笑着说：“记住了，方叔叔，您和阿姨也要保重身体。”
司机的车停在警局门口，唐念走到面前，卓星野和方回都下意识帮她开门。
唐念愣了一下，卓星野和方回也愣住了，站在不远处的方正勇亦远远看着这一切。
“方叔叔，再见啦。”唐念朝方正勇挥挥手，转而越过面前的两人，从另一边上了车。
方正勇对她挥挥手，敏锐地察觉到卓星野和方回的表情，那眼里透露出来的失落，是一模一样的。
亲儿子喜欢唐念，他是知道的。可卓星野这表情，他不由地惊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