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接受？”
在一片惊呼声中，魏一鸣大嗓门喊出声来。
像是听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事，一向口才便给、演讲如喝水的他，一时间竟不知怎么接。
足足半分钟，会议室静得像坟墓。
王霁无惧异样目光，坦然端坐。
魏一鸣终于开口：“为什么？你是怕没经验，做不好？”
王霁摇摇头，噌地站起身：
“因为……”
“这个公司，没有价值观！”
“这个公司，没有人情味！”
“这个公司，不珍惜员工！”
“这个公司，仅凭领导好恶，就可以轻易骂退员工！”
“这个公司，不问是非曲直，就可以拿员工顶罪！”
“这个公司，明知自己做错了，也绝不悔改！”
“这个公司，让员工没有凝聚力，每天人心惶惶、不知所措！”
“这个公司，缺乏朝气，一个200人的公司，比2000人的公司还要官僚，没有创造力，不是我想象的腾云！”
他目光直视魏一鸣：
“您问我为什么不接受？”
“因为，我只想走到这一步！”
“再走下去，我就跟你们同流合污！”
“再走下去，我就跟你们一样官僚！”
“再走下去，我就跟你们一样虚伪！”
救一个产品、帮一个人。
第一件事完成了。
现在要做第二件事。
他从颈上摘下工牌，重重拍在桌上。
昂首扫视一遍所有人……
魏一鸣、
江耀辉、
于启明、
岳应时、
……
“我是腾云第417号员工。”
“跟我同期进来的，有一位应届生叫常健，是第418号员工，是超融合团队成员。”
“4月7日，常健被迫离职。”
“你们知道，他离职原因是什么？”
“3月份夏汽财务事故，作为操作人承担事故责任，被公司开除。”
“我想请问，公司最终把夏汽问题定义为重大事故了么？”
“最终文件是哪一个？”
会议室里静悄悄。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
王霁将目光牢牢锁在岳应时脸上：
“岳总，请你回答我！”
“请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回答我！”
“夏汽问题，定义为重大事故了么！”
“是哪个文件！”
会场上，所有人都望向岳应时，包括魏一鸣、江耀辉、于启明3位创始人。
这突如其来的批判、质问，让总监们脑袋如同炸裂一般。
轰——
每个人都被震得嗡嗡作响。
每个人都感到极度不安。
如坐针毡、
如芒刺背、
如鲠在喉。
岳应时眼中闪过一抹杀气，瞬间隐没在眼镜片后。
淡淡道：
“今天的会议，没这个议题。”
“回答我！”王霁紧咬不放。
这股气势，连魏一鸣都被震住了，皱眉道：“这事有什么问题么？”
他日常骂的人太多了，不管有意还是无意，根本没当回事。
更不会记得一个小员工。
不止是他，江耀辉也记不得。
流程走到他那里，他也没多想，认为郭超当时在办流程，让他批复是正常的，顺手就批了。
至于其他人，更不了解情况。
岳应时见魏一鸣发问，解释道：
“是这样……”
“处罚超融合团队，是3月份开会时管理层的决定，您当时也说，要他们全部离职。”
“大部分人选择了主动离职，常健没有主动离职。”
“从程序上，我们需要个理由。”
“他正好是事故操作人……”
“所以……”
魏一鸣立即明白：“我懂了。”
转头对王霁道：
“原来的超融合团队不合格，我对他们不满意，让他们解散了。”
“常……常健是吧？他是操作人，按当时决定，是要处罚的。”
“你如果说的是赔偿问题……”
“岳应时，你给他补发赔偿。”
“这样总行了吧？”
岳应时沉吟片刻道：“按说，我们是不需要给赔偿的。离职时常健同意处罚，法律上，我们没有赔偿义务。”
朝魏一鸣笑道：“但魏老板发话了，那我们可以发补偿。”
“不行！”
王霁大喝一声。
斩钉截铁：
“这个公司，没有一个人有担当么！”
“岳总，4月7日当天，我是不是去办公室找你了？”
“我是不是说清楚了，这个处罚是完全没有根据的！”
“第一，夏汽没有定义为事故，既然不是事故，为什么处罚？”
“凭什么处罚！”
“第二，处罚完全没有公开，是暗箱操作，没按公司制度公示！”
“凭什么处罚！”
“第三，事故处理制度文件，并没有定义「不合规操作」，没有客观依据！”
“凭什么处罚！”
“第四，离职流程不合规，没有经过他直属上级同意！”
“凭什么处罚！”
“我当天是不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说了这4点理由？”
“我说得哪里不对么？”
“还是因为我人微言轻，根本不必理会？”
“请问，这个公司的价值观在哪里？”
“你口口声声说要推动制度化，要令行禁止，这么个不合规操作……”
“哪里制度化了？”
“哪里令行禁止了？”
会议室里，仍是寂静无声。
江耀辉、于启明一言不发，脸上都是紧张、专注的神情。
目光时而望向岳应时，时而望向魏一鸣，观察他们的反应。
身份到一定层次后，话就不能乱说了。
因为，岳应时是魏一鸣的人。
是他高薪挖进公司的。
还配了不少期权。
据说，是某个投资人的推荐。
王霁公开硬怼岳应时，他们不能轻易表态，哪怕王霁说得再有道理，也不能表态站队。
魏一鸣对权力极其敏感，如果站队王霁，他立刻就会想到，是有人借王霁这只手，在搞权力斗争。
正如朝堂上的两派争斗……
大佬是坐在幕后的。
一定先派有奏事权的御史、言官出手，具表弹劾。
如果是顺风局，他们可以适当添把柴，把对手往死里整。
如果是逆风局，就置身事外。
一尘不染。
魏一鸣还没有表态，Vp是不能发表意见的。
而总监们……
对王霁的看法在逐渐变化。
一开始是震惊。
高俊辉、齐越岭是有交情的，暗想：“小王太意气用事了……公司现在人事权力极大，干嘛得罪岳总？”
陆景琛呆住了：“不是……出了这么大风头，顺着老板表个态，稳稳人生赢家，为什么要较这个劲？”
雷凡内心不屑之极：“才出点成绩，尾巴就翘上天了！”
而后，见王霁步步紧逼，甚至掏出工牌要鱼死网破……
内心都开始佩服起来。
细细回味他痛批公司的话，觉得太有道理，太准确了！
他们都暗暗竖起大拇指。
这公司，真的太乱了。
这公司，没人敢说真话。
王霁是真男人！
连雷凡脸上的轻视、不忿都消失了，目光悄悄带上了钦佩。
全场焦点，落到了岳应时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