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化城,东门外一荒废村庄。
茅屋中一个人被戴着黑头套,被强行押跪于地。
当那人头套被揭开,使劲眨了几下眼睛,只见屋中坐着个身穿锦衣之人。
这装束他当然认得,乃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看样子是个头头。
锦衣人把玩着一把小刀,笑嘻嘻望向他:
“说说吧,你家主人向关外运了多少东西,涉及朝中哪些官勋?”
那人心中又是一惊,感觉背心都在冒汗,口中布条被扯掉,强作镇定地说道:
“大...大人,小人就是帮主家跑跑腿,您说的小人听不懂啊。”
“你身为管家还听不懂?”
烛光下锦衣卫头头笑意更浓。
“回...回大人,主家帮朝廷走马十余年,从未作出不良之举,望...望大人明察!”
管家眼中闪出些许惧色,条件反射地垂下头。
这眼神被头头捕捉到,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神色:
“呵呵,这样吧,我们来玩个游戏。”
头头向几个属下示意,手下将管家拉到土墙边。
墙上钉着一块简易的大木板。
木板上脚链、手铐、颈铐之类一应俱全,能将人完美地摆成一个大字型。
人被固定住,管家吓得要死。
见头头从怀中掏出一块布条,又道:
“我把眼睛蒙着,看能不能扎到你,试一试,很好玩的...”
不待管家开口,嘴巴又被重新堵上,双眼惊恐嘴里唔唔作响。
锦衣卫头头蒙上布条,突地将手中小刀抛向木板。
“砰,”小刀擦着管家左耳,被深深地钉在木板之中。
管家浑身挥汗如雨,吓得三魂掉了两魂。
止不住摇头,双目狰狞却也动弹不得。
“哎,听声音没有砸中,看来手艺不行了,还得多试几次。”
说完,接过属下递上的另外两把小刀,右手拿起一把,猛地再次抛去。
又是“砰”的一声。
这下贴着管家右耳,耳朵被削开一条小口子,瞬间丝丝鲜血溢出。
“又没砸中?”
“没有!”属下回禀。
“那再来!”
管家拼命挣扎,传来身体与木板沉闷的摩擦声。
幸好各个镣铐上都裹着棉布,不然非得勒出血痕。
“你想说话?”
“唔唔唔...”
管家头点得更快。
“不玩了?”
“唔唔唔...”
扯掉自己脸上的布条,头头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只见管家早已满头大汗,样子十分狼狈,胯下还多出一摊水。
“怕了?“肯说了?”
管家使劲点头,脖子勒得差点打干呕。
“这就对了嘛,游戏都还没玩完,你玩不起就别玩,太扫本官兴致了。”
管家如释重负,被锦衣卫解下,重新捆上双手跪在地上。
刚一扯掉嘴上布团:
“大...大人,小人说,小人都说!”
管家粗气直喘。
“很好,我问你答,如有半句虚言,我们可以换一种游戏玩玩。”
“小人不敢,”管家流露出乞求的目光。
“告诉本官,你范家与朝中何人牵连,其余几家你都知道多少!”
管家哪里还敢怠慢。
如数家珍一般,将范家这些年做的事儿和盘托出。
对于另外七家,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与高文采已经掌握的情况能够连贯。
约莫两个时辰后,管家签字画押。
高文采给他吩咐了些事务,此人不住献媚点头,一副唯唯诺诺。
天边已显现鱼肚白。
范管家被重新戴上头套塞入一辆马车,送回城中而去。
高文采沉思片刻,提笔写了一封密信。
“牛百户!”
“属下在!”
“命人将此信速速送回京师,直接呈给李指挥使!”
“遵命!”
屋里只剩下高文采,捏着那叠厚厚的供词,于房中缓缓踱步。
到宣府这边近一个月,晋商几大家的一举一动,都被手下严密监视。
为不打草惊蛇,之前只是暗中调查并未拿人。
近几日很多事儿已有眉目,又收到李指挥使密令,便悄悄抓了几个,其部分家眷也被秘密逮捕。
这下好了,线索已基本清晰,那些招供之人均有掣肘,放回去也不用担心。
范管家供出,监视的那批货物今晚就要出关,已经可以收网了。
高文采洗了把冷水脸,换上便装,独自往城中而去。
......
宣大总督衙门。
陈新甲端坐于书房,一封来自张家口堡的公文,令他心乱如麻。
今年以来,张家口堡至万全一带,时常有蒙古骑兵出没。
二月时还出现一股建奴,只是仅贴着边墙往西而去。
听说三年前察哈尔部便归顺建奴,具体如何并不知晓,倘若是那样,宣府相当于已经直面后金。
半个月前接到圣旨,自己被升为宣大总督,傅宗龙还没到任巡抚,自己仍暂兼着宣府巡抚,压力不可谓不大。
唯一值得开心的地方,就是升职后很多人道贺,收的孝敬比去年还多。
正思绪万千间,仆人敲门进入:
“老爷,衙门外有人求见,此乃拜帖。”
陈新甲接过拜帖,心中不禁微惊。
拜帖上的名字他没听过,但其中一个符号却是认得,前段时日接旨时,皇帝送来一封密旨,上面就提到过那个符号。
“快请!”
“是!”
不多时,高文采进入房中。
“下官高文采,拜见督宪大人!”
“贤弟折煞老夫也,快快请坐!”
“大人请!”
高文采仅为副千户,赶总督差出若干级,但锦衣卫乃何许人也,陈新甲不得不小心翼翼。
“去门外看着,任何人不得靠近!”
待仆人奉上茶水,陈新甲连忙吩咐。
陈总督清了清嗓子,奉承地说道:
“不知高千户前来,有何贵干?”
“大人,下官率部来宣府已近一月,宣府的锦衣卫也未告知,事关重大,特前来打扰!”
高文采作揖。
“你我兄弟相称即可,高贤弟客气作甚,有事尽管吩咐。”
“岂敢岂敢。”
说完掏出怀中一叠纸,双手递给陈新甲。
当中有数份供状,还有份锦衣卫调查详勘,总督大人越看越触目惊心。
原来自己治下,竟然涉及走私资敌之事,自己去年和近日也收了涉案人那么多贺礼,早知道就该不收。
纸上虽没有提及这些事儿,但背心仍泛起阵阵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