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究竟哪里来的狂徒!”浑身打摆子的皇太后,死死指着眼前高大的蓝眼男人。
“你怎敢……当着满朝文武面前,杀了皇帝!杀了哀家的儿子!!”皇后红着眼睛,崩溃嘶吼!
冰冷的长剑,深深插入新皇的心脏,鲜血顺着剑刃流淌,染红了凶手缠住手掌的白纱。就好像,新皇的性命,一丝一丝被这人吞噬殆尽。
那蓝眼之人,却冷静地看着她。神态之悠闲,好似闲庭漫步,享受静谧无害的春光,而不是在这凄风苦雨包围的雍和殿上,亲手制造出更多的鲜血和杀戮。
“蔡皇后,你害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像你这样的人,怎么能不日夜防备着别人报仇?”
“他是篡位谋逆之人,他不是皇帝。你也不是太后。像你这种恶毒的女人,不配母仪天下。”那人冰冷地笑了。
秦王罗钰站在下面,充满探究地看着上面。他当然认出了来者是独孤栖白。但独孤栖白的行为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一时他不明白独孤栖白的行为究竟是出自报仇心切,还是出自独孤宇瞻的授意。
下面的大臣都要吓疯了!
今天怎么回事,唱大戏似的一波三折,惊悚地一出又一出!
——皇上失踪,太子继位,忽然已死的秦王再次出现在雍和宫,大肆杀戮,外头军队已经快要攻破皇宫!
现在,又有人在他们眼前亲手杀了新皇!
——新皇!原先的太子!一国储君,天潢贵胄,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他高贵的出身与血脉绝不同于普通百姓,哪怕他真的犯了谋逆大罪,除了皇帝,谁敢动他一根手指头,谁能亲自定他生死?!
——可这个人却杀了他!
——这个突然闯进雍和宫的绝顶高手究竟是谁?!
——究竟是哪家的人?
——而场上唯一能阻止他的秦王罗钰,又会怎么应对?!
一片惊惧不安之中,潘信之悄悄扶住了几乎站立不稳的父亲。忠勇侯咬紧了牙,紧紧握住儿子的手,不禁闭上了眼睛。这场几乎颠覆整个白竺的变故,已经无人能阻止了。
——“你杀了别人的爹娘,别人当然就要杀了你的亲生儿子。是你,害死你自己的亲生儿子的!要怨恨,就怨恨你自己吧!”蓝眼人慢慢抽出宝剑,皇太后捂住胸口,目眦欲裂,看着自己苦心培育的儿子像块破抹布一样轰然软到在地。
鲜血从新皇的身下流淌出来,蔓延开来,浸透猩红色的地毯。
同时,剑光一闪,皇太后捂着脸孔惨叫起来,鲜血顺着她的指缝往外流淌!
“留给你的一只眼睛,一条残命,好叫你清醒地承受你的报应!”
说完,那人霍地转身,再也不看委身在地的皇太后一眼。一双像海洋一样深邃的蓝色眼睛,只静静地盯着秦王罗钰。
下面众人俱是心中一紧!围住罗钰的侍卫已然散开!
罗钰充满探究地看着他,却没有道破栖白的身份。
“你,好大的胆子啊!”秦王低沉的声音说。
“在下父母俱亡,如此做,也只是为父母报仇,为天下除害罢了!”那人一语双关,语调冰冷。
罗钰深不见底的眼睛微微一眯。
为天下除害,也是为他罗钰除害。
独孤栖白做了他想做,而此时却不方便当众做的事情。此时他对独孤栖白倒是没有什么恶意,相反心里头还觉得挺痛快。
“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被软禁的淑宁长公主这才匆匆赶到。
一见到这满殿血腥,纵然有些心理准备,长公主也惊得差点儿背过气去!环视众位战战兢兢的大臣,有太监匆匆上去,悄声给长公主说了刚才风云突变的一切,长公主一时没站稳,踉跄了两步,然后死死盯着罗钰,锐利的视线在罗钰与明显凶手的独孤栖白身上转过来,转过去。
“参见长公主!”请安的声音稀稀落落,参差不齐。这种时候还有几个人能记得规矩。
秦王罗钰微微欠身,冷淡道:“您来了!”
独孤栖白看也没看长公主一眼,单手扬剑致意道:“王权变迭,都城大乱,秦王殿下和诸位大臣估计还有忙不完的事情。在下来此,只为私怨,既不想找各位的麻烦,也不愿意再多造杀戮。请秦王殿下和诸位大臣继续为国民造福,在下告辞!”
说完,双足点地,身形快如鬼魅!倏忽间已经从破开的窗户纵身跳了出去!
长公主大惊!阻拦不及,伸出玉指死死指着栖白远去的身影,朝着秦王罗钰大喝道:“秦王,你还不赶快出手抓了他!!”
罗钰却动也没动,任由独孤栖白飘然远走。
“秦王殿下,你,你为什么将这个胆大包天的贼人放走!!”长公主心急如焚,朝前跑了两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离去,不禁气得霍然转身,斥责唯一有能力制止对方的罗钰。
“请长公主注意说辞。满殿臣工与长公主都眼睁睁看着那人离去,反倒怨怪本王将他放走?”
“你……!”
“请长公主清醒一下,难道现在还不够乱吗?!”罗钰不待她说话,忽然暴喝一声,声如平地炸雷,惊得长公主哑然失声。
“皇上正在皇宫外面等候!即可就要抵达雍和宫!尔等还想篡夺皇位,杀害本王吗?!”罗钰脑子进水了才在这时候去追独孤栖白。独孤栖白不是他的对手,却也能牵扯他大半精力。再加上一个不知藏在哪儿的隐峦道长,他去了就是有输无赢。且先不说这个,抓独孤栖白,与控制住雍和宫,这两件事情在此时孰轻孰重,他心里头分得很清楚。别看先前皇帝嘴上说得好听,此时谁能掌握了大局,才真正有话语权。
“本王知道尔等侍卫都是听统领指挥,被心图不轨的上司所蒙蔽!尔等要是现在知错就改,放下兵刃,本王自会奏请皇上对你们从轻发落!若还有执迷不悟者,哼哼……也不用请示皇上了,本王现在就大开杀戒,叫尔等性命不保!”
“现在,本王数十声,悔改者放下你们的兵刃!十声之后,仍旧手握兵刃者,视为叛逆,本王定叫他人头落地!!”
“一,二,三……”
随着斩钉截铁的数数声音,下面的侍卫僵立着,相互无助地张望。
“咣当”“咣当”,先是三五把兵刃落地,接着,兵刃落地的声音密集响起,当秦王罗钰十声数完的时候,整个雍和殿里雅雀不闻。所有的侍卫身上都没有了兵刃。
秦王当机立断,叫他们按秩序排列起来,又叫人将新皇的死讯,雍和殿的情形传播整个皇宫,叫外面的御林军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同时打开宫门,叫外面的皇上与东海精兵城防军队进来。
转瞬间,大局已定。
淑宁长公主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先前,罗钰对她不闻不问,并不把这个姑姑当成长辈来尊敬。她无法,只得先叫心腹宫女将被刺伤眼睛的蔡氏搀扶了下去,以等待皇上的处置。
现在,下面搬走了尸体,清除了血迹,朝臣与侍卫经罗钰分派,虽然战战兢兢,却秩序井然地站在下面。好像眨眼间,一切都稳定下来了。
长公主在旁侧凝视着罗钰。
这孩子已经不是她印象中那个走投无路的孩子了,他的气度,他睥睨众人的目光,他的胸有成竹,不是皇帝,胜似皇帝。
×××
雍和宫外,暴雨不停。
白色的雨幕之中,花绿芜身穿黑色水靠,栖息在一株巨大的合(欢)树上,将雍和殿的情形尽收眼底。
她偷偷来这里,是为了给罗钰压阵。倘若雍和殿出现罗钰也应付不了的情形,她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才能助罗钰一臂之力,挽回形势。
因此,独孤栖白闯入殿中,杀害新皇,刺伤蔡氏,她都在这里看得一清二楚,心里也是极为吃惊。
等长公主出现,独孤栖白闯出雍和宫,鬼魅的身影竟然朝着她的方向前来!
花绿芜吃了一惊!等她确定独孤栖白的确是发现了她,并且朝她而来的时候,花绿芜瞬间从树上跳了起来,长鞭卷在手臂之上,好随时能像灵蛇一样击出,敌对地瞪视着独孤栖白!
树梢晃动,高大的身影落在纤细的树梢上,竟然稳稳立住。这等妙绝的轻功,实在令人咋舌。
花绿芜充满防备地看着他:“你的武功果然突飞猛进,这种大雨里面,竟然能发现我。”
独孤栖白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雨水不停地打落在两人的身上。花绿芜虽然穿着水靠,头发却已经透湿,雨水从发顶流下,整张小脸都是雨水。
“你过来,该不是想抓了我,好威胁罗钰吧?”
花绿芜瞬间将长鞭绷紧了,随时准备抽出去!
“雍和宫情形已定,秦王胜券在握,已经不会有危险了。”独孤栖白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很低,很慢。他的声音以前是有些清冷阴柔的,现在却多了些低沉磁性,不太像同一个人。
“所以,你回去吧。你的身体曾经受寒,不宜继续淋雨。”
看着远去的高大身影,花绿芜挠挠头:“过来就为了说这么一句话……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