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桑九黎看穆瑾昱时眼底的恨意，深邃的眼眸，缓缓沉静了下来。
她若真想要杀穆瑾昱，也不是没有机会，可她却没有那么做。
桑九黎如今所行之事，更像是用一把钝刀，一点一点地剜穆瑾昱身上的肉。
穆瑾昱是做错了什么事，竟让她如此费尽心机。
莫非没去猜想桑九黎的目的，只担心她会乱了主子的计划，“是否要属下暗中派人，去提醒二殿下……”
穆君珩抬了抬手，“不必，这局若是能掏空老二的家底，他也该着急了。”
“他越是着急，就越容易犯错。皇帝眼里容不得沙子，老二也不是个任人宰割的性子，好戏，很快就要开场了。”
“属下明白了。”莫非的声音，隐隐有些兴奋。
主子的谋划又进了一步，这还是得益于桑将军。
想到桑九黎，莫非迟疑道：“属下，还有一事禀报。”
“何事？”
“无忧这两日大好了，脑子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莫非轻叹了一声，“他总说要去找桑将军算账，若不是属下拦着，怕是早就冲去大将军府了。”
“属下担心，哪日若是没看住他……”
“想去，就让他去。”穆君珩声音平淡。
莫非：？？？“真让他去？”
莫非倒不是担心桑将军，而是……“他过去，不是讨打吗？”
“多挨几次打，功夫自然就长进了。”穆君珩翻看起了书案上的密函，显然没当回事。
莫非：……“主子，说得是。”脖颈间，似有阵凉风吹过。
当夜，无忧一身黑衣，精神抖擞地冲出了珩王府。
一个时辰后。
一道黑影冲回了暗卫院，刚踩上墙头，脚下一晃，险些跌下来。
勉强落了地，走路还一瘸一拐的。
左脸肿了一个包，右边眼睛青紫了一圈，唇角也挂了彩。
“啧啧啧……”莫非倚着门框，看得直摇头，“你这是去找人算账，还是去上门讨打？”
“那是她上回给我下了药，我还没恢复好。”无忧被笑话，气得眼睛瞪直了。
脸上挨了揍，说话时，口齿不清，怎么看都觉得滑稽。
“过几日，等我身上的伤养好了，定要再找……嘶……”无忧嘴张得太大，扯到了唇边的伤，疼得直吸冷气。
莫非嫌弃地睨了眼无忧，“得了吧你，还想去挨揍？”
“去去去，一边去，主子都不管我，你在这儿瞎嚷嚷什么。”无忧捂着脸，进了屋。
“主子那是让你吃教训去，就你这身手，连我都打不过，还想找桑将军算账……”
“我打不过你？”无忧不服气了。
须臾间，暗卫院里又响起一阵打斗声。
最后以无忧彻底趴在地上，被人扛进屋，而告终。
翌日，夜里。
桑九黎躺在床榻上正要入睡，青茵进来禀道：“沈括来消息了。”
桑九黎起身，撩开床边的纱幔，问道：“说什么了？”
青茵蹲到床边回话，“李怀带了一群人找上了沈括，想要盘下他手里的货，沈括没答应，李怀又联合官府，和几大商户对沈括进行施压，沈括请示姑娘，现在是否可以将货卖给李怀。”
“在等等。”桑九黎淡声道，“太容易得手，李怀必会有所怀疑，多撑两日，届时，就算李怀栽了跟头，也怪不得沈括，毕竟，沈括为了这笔生意，也是差点赌上性命了。”
“赌上性命？”青茵一惊，“姑娘是说，沈括会有危险？”
青茵知道，一朝皇子要杀一个人，并非难事。
桑九黎轻笑，“又不是真的不卖，危机关头给他便是。”
话落，桑九黎扬声唤温柔进来。
吩咐道：“这两日，你去沈括那里，暗中保护他，必要时，救人为先，顺便跟他说，加一成价再出手。”
“是，女婢这就去。”温柔匆匆回屋，换了身衣裳蒙了脸，就悄悄出府了。
青茵不解，“再加价，万一把李怀逼急了……”
“加价是为了事后保住沈括的命。”桑九黎笑容有些诡异，“越是不愿意卖，就越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可若是二殿下怀疑，是咱们联合沈括坑他……”
“这生意是他自己要抢的，亏了银子，能怪得了谁？”桑九黎两手一摊，“咱们顶多算运气好，让他抢了这个冤大头当去。”顿了顿。
桑九黎又道：“沈括大量收茶，致使京都茶市动荡，城中商户，甚至百姓都知道了沈括这个江南来的商人。但仅仅是如此还不够，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沈括极其看中这笔买卖。”
“李怀是二皇子府的人，他仗势抢了沈括的生意本就不占理，沈括若是在这个时候意外身亡，那李怀就是最大的嫌疑人，穆瑾昱素来爱惜的名声，绝不愿染上这等污名。”
青茵看着自家姑娘满眼敬意，“还是姑娘思虑周全。”
桑九黎浅笑，“行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是。”青茵就退下了。
两日后。
温柔匆匆回府。
“姑娘，货卖了，银子也到手了，这是沈括给您的。”温柔从怀里掏出厚厚的一叠银票，递了过去。
桑九黎只淡淡瞥了一眼，“把银子还给沈括，就说留着后面还有用处。”
“另外，去吩咐完颜阿达，近日偶尔在城中走动走动，半个月后再去东部海岸，就说是去等商船。”
“是。”温柔转身要离开。
桑九黎唤住了她，“此事不急，你这几日辛苦了，今日便留在府中休息，明日再去不迟。”
“是。”温柔莞尔一笑，姑娘真好。
李怀强买了沈括手中的货，同时又派人南下收茶。
今年南方春茶丰收，李怀经商多年路子广，行动自是顺利。
四月初。
江南几千石茶运到了京都，李怀才后知后觉，都快一个月了，还没有货船的消息。
那金月人自从说要去港口接商船后，便再没了消息。
李怀心里咯噔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当即吩咐马车，连夜去了港口，终于在日落前赶到了。
可到了那里才发现，别说是商船了，就连完颜阿达这个人也消失了。
而完颜阿达之前在港口囤的茶仓，也都被搬运一空。
李怀看着空空如也的货仓，一口气吊不上来，直接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