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是上次在孔慧茹的梦境中,老家的小院。
只是这个小院现在破败不堪,慈爱的太外公太外婆也都不在了。
路过倒塌一半的院墙,孔昭意听见后院好像有声音。
绕过去发现,是一个女人蹲在地上,正在烧纸钱。
这个身影她自然熟悉,就是年轻时的孔慧茹。
孔昭意仔细回想着,印象中孔慧茹从没带她回过老家。
只记得在初中的时候,有一次他们俩闹的很僵,一向生过气睡一觉就忘了的孔慧茹,连着两个月都不理陈自强。
陈自强在家里摔东西,她也不管,就连睡觉都是和孔昭意一起睡的。
后来陈自强受不了孔慧茹的冷待,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混了,很久都没回来。
他走了之后,孔昭意也曾问过孔慧茹原因,但是孔慧茹怎么都不愿意说。
后来看她郁郁寡欢的,孔昭意就劝她回老家给太外公太外婆扫墓。
如果家乡还有关系好的熟人,也可以去拜访一下。
就当是散心了。
孔慧茹也同意了,也就是那次,她独自回了老家。
看了看年纪和衣着,孔昭意确定眼前的场景应该就是初中那次,孔慧茹回到老家的场景。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孔慧茹是在家里的后院烧纸钱,太外公太外婆的坟墓不是在山上么?
“孔慧茹”蹲在那烧了许久,也哭了许久,一直都在絮絮叨叨说着抱歉和生活的不易。
“外公外婆,我回来了,他们说女人不让进祖坟,我就只能在这给你们送点钱。”
“也不知道以前在外地给你们烧的能不能收到,反正这次回来,我买了好多,还有元宝,你们可得对自己好点。”
“老陈这些年变了好多,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现在不仅喝酒,还学人家打牌,牌技也差的不行,把我给妞妞攒着上大学的学费都输进去了!”
“我妞妞那么聪明那么刻苦,她说以后要当大律师。”
“我还问过学校的老师,要是妞妞想读最好的大学,当大律师,得要好多钱。”
“我不是个脑子聪明的,我妞妞聪明,她得读书啊!”
“其实就算妞妞当不上律师也没关系,可以当个老师啊!”
“陈自强这个黑心王八羔子,我一分一分给我妞妞攒的学费,他就那么偷出去输了!”
“我妞妞以后可怎么办!”
孔昭意站在后面一动不动,嘴唇抿得紧紧的。
原来是这样。
孔慧茹一直都有偷偷攒钱的习惯,原本她以为是孔慧茹攒着应对意外的或是养老的,却没想到,是给自己攒的学费。
也怪不得,一向纵容陈自强的她,会狠心两个月不理人。
“孔慧茹”坐在那哭了许久,骂了许久,最后火苗彻底熄灭,她深深叹了一口气。
抹干净眼泪,捶着有些麻木的双腿,站起来。
“不管怎么样,我妞妞肯定能考上大学,考上大学就供,她肯定能走得更远更高!”
见“孔慧茹”要转身,孔昭意下意识躲起来。
她知道自己妈妈是个极其要面子的人,她向来不愿意戳破孔慧茹辛苦维持的自尊的。
“孔慧茹”进了堂屋,拿上自己的外套和包袱,正要往外走。
小院里又进来一对老夫妻。
看长相,和孔慧茹是有些相像的。
果然,那对老夫妻一看见“孔慧茹”拿着包袱往外走,就拦住了她。
“哟,这不是我那有主意的大闺女么!怎么灰溜溜地跑回来了?”
“让你嫁人你不嫁,跑出去找个野男人,现在这是被人甩了,又跑回来了吧。”
“孔慧茹”瞪着双眼,满脸怒容。
“懒得和你们多说,赶紧让开!”
但是那对老夫妻却丝毫不肯让,仗着自己是“孔慧茹”的父母,不依不饶地拉扯着她。
“孔慧茹”的父亲适时开口:“总归是一家人,我们做爹妈的还能坑害你么?”
“你现在被你男人甩了,就这么回来也不合适,家里也没你睡的地方。”
“不过,我们也给你找了个好归宿,你直接就过去,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说着,朝外一挥手,藏在门外的一个中年男子就走进院子里。
“孔慧茹”挣扎更加激烈,一把甩开自己的母亲。
“你们两个还要不要脸!卖我一次不成还想卖我第二次?”
“我告诉你们!我跟老陈好着呢!这次回来就是他让我出来四处走走,见见老朋友!”
“少拿你们那屎盆子往我脑袋上扣!”
说罢,“孔慧茹”就往外跑。
只是在她没留意的时候,那老头朝着中年男子一使眼色,那中年男子就伸手拉着“孔慧茹”的胳膊,要把她往回拽。
那个年代,在村里,在男女关系上,流言能杀人,所以“孔慧茹”不敢高声叫嚷。
而那对老夫妻和中年男子也是仗着这点。
“孔慧茹”看着父母满眼的算计,一狠心,咬了那中年男人的手一口,挣脱后快速朝着墙边的工具房冲去。
从前她也是地里一把好手,家里的农具放在哪她最清楚不过了。
拿了一把镰刀,对着院中的三人胡乱挥舞着,将他们赶走了。
在那之后,“孔慧茹”喘着粗气,靠在墙边,眼泪止不住地涌出来,身体也在不停地颤抖,镰刀却始终不敢脱手。
微微平复之后,她就赶紧找了村里相熟的人,送她去了镇里的车站。
“孔慧茹”消失在村口,墙上的挂钟就开始快速转动。
时间飞快流逝,这已经是“孔慧茹”离开老家回到烟市的半个月后了。
这天她像往常一样去上班,然后发现同事都用奇怪的眼神看她。
就连平时一起吃午饭的人,也都找了借口推脱。
“孔慧茹”也不知道怎么了,只是那些人的指指点点让她很不舒服。
回到家,她发现不着家的陈自强回来了。
正坐在沙发上,一脸阴鸷地看着她。
被人指指点点一整天,回到家又被这种目光盯着看,让“孔慧茹”也生了些脾气。
她看都没看陈自强一眼,回到房间摔上了门。
紧接着,陈自强就踹开房门,抓着“孔慧茹”的头发,将她拖了出来。
“贱人!你居然敢背着我偷汉子?”
“说!你回老家见哪个野男人去了!”
刚开始“孔慧茹”还有些懵,紧接着就想起来之前的遭遇,开始激烈挣扎。
“你放什么屁!我偷什么男人!”
她一甩手,推开陈自强,满脸都是委屈,流着泪朝着他大喊。
“我怎么知道他们会带个男人过来!他们要卖了我,你还冤枉我!”
“他们连门都没进,就被我拿镰刀赶出去,我怎么就偷人了!”
陈自强能被“孔慧茹”一把推开,自然也是因为他本就不相信她会偷人。
这些年相处下来,“孔慧茹”早就被他吃得死死的。
只是那个中年男人花钱找了人,特意跑到烟市来散播谣言,想让“孔慧茹”不好过。
陈自强虽然不信那些话,但还是回来发作这一通,其目的也不过是为了更好地拿捏“孔慧茹”。
躲在窗外偷看的孔昭意自然注意到了陈自强眼睛里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