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早膳过后,建武帝过来探视贾代善的伤势。守在帐内的御医面带喜色:“陛下,荣国公的伤势已稳定,因失血过多昏睡的时间较多。不过躺在马车回京已无大碍。”
建武帝闻言也很欣喜:“好,明日朕带大军回京,你们一路上务必好好照看着荣国公。待回京后从朕的私库挑最好的药材给他进补。”
心情大好的建武帝走出帐外,正准备再去探望一下受伤的将士,只见有人来报:“陛下,少瞻事贾敬从京中赶来说有急事要见荣国公。”
“贾敬?他来做什么?是太子?”建武帝心中一紧:“快让他过来。”
只见两名士兵扶着几乎走不动路的贾敬来到帐前。
一看到建武帝,贾敬愣住了,随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崩溃大哭:“陛下,您您还活着?太子,太子他……”贾敬说不下去了。
“太子怎么了?快说!”建武帝大吼。
贾敬涕泪横流,极度悲伤下断断续续道:“太子,太子让他们杀死了……”
建武帝的思维停顿了几秒,向后倒去。常喜急忙扶住哭叫:“皇上,皇上。快传陈院使。”
建武帝从未想到他为了给托因下套居然把太子一家搭了进去。
当初建武帝感染疫病的消息传回京城后,义忠亲王和太子以及几位皇子发自肺腑的担心都是一样一样地,都希望他们的皇帝陛下快快好起来。
但随着建武帝久病不愈,皇上病重的传言愈演愈烈,除了太子和太后是真正心急如焚之外,其他各人的小心思纷纷浮出水面。
正如红楼原着中所言,其实皇帝与臣子的关系如大老婆的关系是一样的——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大宇朝自开国以来就深刻汲取前朝臣强帝弱的血淋淋的教训,三任皇帝都以强势手腕御下,什么后宫干政、什么儿子夺嫡是根本不存在的。
别以为建武帝他爹温和仁义就会被臣子欺负,别忘了两个成语:绵里藏针,以柔克刚。这种“太极”功夫是杀人不见血的。
建武帝二十来年的强势统治下,兄弟、儿子、臣子都老老实实上班。就算有点儿小心思,最多也不过是喝点儿花酒级别的,根本翻不起大浪。
帝王势强,臣子必势弱。有人会说康熙不强势吗?怎么还弄了个九龙夺嫡?那是老康皇位坐久了之后突然抽风把老大和老八扶起来给太子当磨刀石,给他们权力才能有想头儿,否则什么皇子阿哥通通靠边站。《清史稿》中明明白白记载着太子头二三十年是多么的风光无限,他的哥哥弟弟们在他面前全是臣,是无法望其项背的。
欲望是种子,只要有合适的土壤就会疯长。
就在义忠亲王接到他皇帝哥的秘信后,他以为他哥病情加重要托孤给他先是担心得不行,但幕僚那句“亲哥和亲侄子当皇帝能一样吗?再说那位置原本就该是你的”却一下子击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那个念头。
他十二岁那年,皇后病逝了。母后临终前忧虑地看着他说:“是为娘把你生得太晚了。你一定要时时刻刻听你二哥的话,不要做让他不喜的事,他会保你一生富贵的。儿啊,你一定要牢牢记住,只要你二哥在一日你就一定不能消想那位置。”他含着泪答应,此后他遵照母亲的遗言和他二哥相处得感情越来越深。只是成年后夜深人静时他也偶尔想过:母后还是有遗憾的吧,不然为何说把他生得太晚了。如果不是皇爷爷九挺他二哥,那他是不是就能接了他爹的班呢?
母后也说,他二哥在一日他就不能动妄念,可是他皇帝哥要是不在了呢?要是不在了呢?他为什么不能消想那个位置呢?他又比那几个侄子差什么呢?
虽然心动,虽然纠结,但义忠亲王对他哥的本事心知肚明,没有确定他哥真的不行了他是一动也不会动的。看到他如此犹豫又纠结,幕僚又退了一步道:“若陛下真有什么,怕是几位皇子也会不大安份吧?陛下临走前不是交待给主公了吗?那主公做好准备以防万一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
这真是一个很好的理由,义忠亲王思忖了片刻后,同意了:“去给那边送个信,让他们先赶到到城外听命。”
跟在他哥身后混了几十年,义忠亲王缜密的心思就连建武帝都没看出来。
他吩咐人悄悄将建武帝病重有可能不治的消息悄悄透露给大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他要让他们先动起来。
很快,“皇上病得快不行了 ”的消息就在京城蔓延开来,京中人心浮动。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不出意外得到了消息。
为避免外戚干政,大宇朝的后宫选妃制度和前朝极为相似,那就是位高权重者的女儿基本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当初太祖皇帝为了给建武帝这个皇太孙增加砝码,破例早早从东平王府挑了一位庶女。建武帝登基后,因她育有大皇子封了一个正二品的夫人(排在皇后与四妃之后)。除此连皇后在内,建武帝的后宫大小老婆的娘家最多也不过是七品县令。
所以三皇子和四皇子的母族都没什么势力,这二位要权没权要钱没钱只好抱团取暖。在听闻皇帝老爹病重的小道消息之后,二人连夜商量了半天也没想出啥好办法,最后决定静观其变,若有万一看能不能拣个漏啥的。
大皇子就不同了。此时他的姥爷东平郡王虽然驻扎在东南沿海盯着倭寇,但他的几个舅舅却在京中的东平郡王府,且一向来往密切。互相通过气之后,他的舅舅们让他稍安勿躁,不要轻信流言,其他的事他们会安排好。
这样又等了几日,军营中的眼线纷纷来信说“皇帝的御帐进不去,有荣国公带兵守护;又说鞑子大军连续几天叫阵大宇军都闭门不出”云云。皇上病情危急的流言越发甚嚣尘上。
太子急得团团转,又欲前往大营探视他爹。瞻事林方和少瞻事贾敬纷纷劝谏。
林方沉吟道:“陛下雄才大略,既然没有传递消息过来,或许有什么考虑也未为可知。太子殿下定要沉住气,说不准这也是陛下对殿下您的考验呢?”不得不说,林方真相了一半。
贾敬也安慰道:“陛下此时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何况陛下真有大的不妥,臣的二叔也会送信回来。陛下临走时不是叮嘱殿下有大事可找义忠亲王商议吗?”
太子心下稍安,随即又让人去请七皇叔过来。此时义忠亲王已存了另一番心思,自是不会如实相告,只含糊道:“陛下自有安排,太子只管放心,稳坐京中即可。”
只听他七叔这样说,太子只道他爹成竹在胸,心中也默认了林瞻事所言,只管在朝中处理政事、协调军需等。
又过了两日,义忠亲王与几位皇子纷纷收到军营中传出来的书信,只有一句话:“御帐内传出哭声,西宁王与荣国公正安排大军集结并收拾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