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程咬金离开了番营,正往前走,快到了摩天岭山脚下,冷不丁瞧见道边草丛躺着个人,哆哩哆嗦的。
走近一瞧,嘿,这人模样古怪,身上竟长着两只翅膀。
再仔细一看,这人鼻息扇动,似乎还没死。
“我的天呐,这莫不是雷公爷爷喝醉了下凡?”
程咬金赶忙把马停到一边,“嘣嘣嘣” 地就磕起头来,一边磕还一边念叨:
“雷公爷,我实在不知道您老人家驾到,要是早知道您在这儿,我肯定得下马大礼参拜呀。”
可这雷公爷纹丝没动,就翅膀还在不停地哆嗦。
正纳闷间,一抬头,发现他身上中了一箭。
“哪个胆大包天?”
程咬金一边想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扶起他的肉翅膀,把箭拔出来,接着用金枪药、止痛散给他敷上。
然后捡起这枝箭,一看,这箭可不一般,比普通箭长,“哟,这不是元帅的穿云箭吗?”
哎呀,不好!
“这箭是从摩天岭上来的,这人到底是什么人?”
程咬金细细打量他一番,只见这人身材不过五尺,两腮无肉,瘦得不成人样。
程咬金发现被他称作雷公爷的人身上有薛仁贵射的箭,不由暗生疑团。
这时,猩猩胆被拔了箭,敷了金枪药、止痛散,慢慢苏醒过来。
一睁眼,面前站着个大肚子老唐蛮,连忙翻身坐起来,喝道:“啊!你是什么人?”
把程咬金吓了一跳。
“哎,雷公爷!您别见怪,是我,是我!不知谁这么可恶,竟射了您一箭。我一看是雷公爷倒在这儿,就把箭给您起了下来,又给您上了金枪药和止痛散。哎,雷公爷爷,您老没事,快请回天宫去吧,我这给您磕头了。”
程咬金边说边磕头,还不时地偷眼瞅着他。
过了一会,才猛然想到,此人就是摩天岭的猩猩胆,不由内心一惊。
“噢?!” 猩猩胆一听,明白了,原来自己被薛薛贵一箭射中,摔下尘埃昏死过去了。
“这么说,是你诚心诚意地把我救了。看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当然不会害你。不过,我得跟你讲清楚,我,叫猩猩胆,乃是摩天岭的兵马大元帅。老唐蛮,你叫什么名字?”
程咬金这时吓得心里扑腾直跳,“噢,原来如此,我,我是程,程咬金。”
“噢?这么说,你就是那卖筢子掌柜的程咬金了。”
“是我,是我!”
“好吧,我不管你是谁,况且你这么大年纪,我也不要你的命,何况,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不过,事先得跟你声明,下一次,你我要是在两军阵前相遇,那就是仇人相见,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脚一跺,一展翅膀,“呼啦” 一声,打了个盘旋,腾空而起,就飞走了。
程咬金一脸茫然。
待回过神,一拍后脑勺,“我的妈呀,此事多玄乎!”
程咬金越琢磨这事,心里就越气,“我当他是雷公爷,闹了半天竟是摩天岭的猩猩胆!这是吃饱了撑的,救他干啥!”
程咬金真想给自己两个嘴巴子,自己真窝囊,又是磕头,又是起箭、治伤,这何苦来?
“要是把这小子的脑袋割下来,哼,交给元帅,自己不是立了奇功吗?哎,算了,事已过去,想这玩意也没用,走吧,且把箭带着。”
程咬金继续催马前行,不上一天,就到了摩天岭,径往上面走来。
只见寨门口旗幡飘带上书“大唐”二字,心中欢悦。
又见许多小军把守,将近寨口,那些军士嚷道:
“阿呀,不好!有奸细上山,快打滚木下去。”
程咬金听见,大喝道:“谁是奸细,我鲁国公有旨意在身,快报元帅得知,叫他快来接旨。”
军士们听见,魂不附体。
一边到上面去报与元帅,一边就开关放进程咬金,说:
“老千岁,帅爷屯兵在山峰上,随小的上去。”
程咬金同军士上了山峰,只见薛仁贵冠带荣身,在殿背后闪出,曲躬接进。
一座小小银殿,薛仁贵俯伏,程咬金开读圣旨道:
“圣旨已到,跪听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日:今有东辽国番帅盖苏文,统雄兵数十余万,战将数百余员,四门重重围困,营盘坚固,守将高强,飞刀妖术伤人;更遭连珠火炮,四城攻打,昼夜不宁,城楼击动,地动山摇。老少将无能冲杀,闭城紧守。奈番兵攻城紧急,使城中百姓慌乱,君臣朝暮不安至极。日不能食,夜不能寝,人不卸甲,马不离鞍,人劳马乏,越虎城危于累卵,即日可破,军民旦夕不保。故尔朕今命鲁国公程知节,杀出番营,前来讨救。小王兄可速急领兵,踹退番营,以救寡人危难。功劳非小,钦此!”
薛仁贵听了,俯伏道:“愿我皇万岁,万万岁!”
请过圣旨,香案供奉。
薛仁贵说道:“程老千岁,本帅见礼了。”
程咬金说:“不敢,元帅。孤也有一礼。”
程咬金说:“ 元帅,我这里有你一支箭。”
“什么箭?”
“你看,”他袖中拿出一枝箭,递给了薛仁贵。
薛仁贵接过来一看,不禁暗吃一惊:这正是自己的箭。
“这箭,不是射中了猩猩胆,被他带走了吗?”
自己正心疼,找没处找,“怎么会到了老千岁手里?”
“咳,”程咬金说,“别提了,我真是办了一件蠢事!”
于是把路上的经过,说了一遍。
薛仁贵听了,也不由暗吃一惊,转念一想,说道:
“算了,老千岁!就算这小子命不该绝,再让他多活几日,等将来再遇上他,决不饶他,您老再见他,也不再拿他当雷公。”
程咬金哈哈大笑:
“别提了,别提了,我真是人老无能,这回便宜他,把他救了,这是放虎归山。”
这个猩猩胆,逃往了西凉国。
二人见礼已毕,坐下,薛仁贵道:
“本帅奉旨来取摩天岭,不想二月有余,怎晓盖苏文又兴兵困住越虎城,四门攻打,朝廷受惊,老千岁在城中也辛苦了。”
程咬金说:
“番兵火炮厉害,攻城紧急,数日都觉不安。前日闻元帅取了摩天岭,番兵还未困城,只道你不久就回城缴旨,哪晓困住在城五六天,竟无信息。为此朝廷命我前来讨救。请问元帅在山上还有何事未了,所以耽搁住了。”
薛仁贵道:
“老千岁有所不知,本帅得了摩天岭,就想回城。奈殿后宝石矶专生乌金子,所以我领众弟兄,日日在后面,拣择上好的充足十车,进献朝廷,故而耽搁住了。”
程咬金这人生性好色贪财,听见乌金甚多,不觉大喜,忙问:
“元帅,如今宝石矶在于何处?领我后边去看看。”
薛仁贵起身,同了知节出殿,转到后山,到宝石矶所在,见诸位总兵在那里忙忙碌碌的拾金子。
程咬金就欲心顿发,也去乱拾乱捡,往腰中乱藏,往怀内乱兜,现出旧时本相来了。
薛仁贵叫声:“老千岁,且慢拾金子。本帅有言告禀。”
程咬金道:“什么?有话请说便了。”
薛仁贵道:
“本帅欲兑完十车乌金,然后到城缴旨,谁想只选得六车,还有四车不曾装载,如今越虎城事在危急,救兵如救火,本帅就要连夜点将,兴兵速去,天明就要冲营的,望老千岁且守在此间,得空把上号乌金兑选,装满了四辆空车,凑成十车在山,待本帅退了番兵,奏知陛下,差将来取乌金,献上朝廷,本帅就感戴老千岁深恩。”
程咬金道:“元帅说哪里话来,臣之事君,人人如此,有什么感戴。”
薛仁贵连忙传令殿中摆宴,众人齐往殿上坐席饮酒。
程咬金上坐,薛仁贵侧坐。
酒饮至二更,安顿了程咬金,点一万人马守卫摩天岭前后寨门,余者都下山去,山脚下听调,料理灯球亮子,一起篾蜡高烧,照耀如同白昼。
各位将领整束停当,齐下摩天岭。
元帅薛仁贵全身披挂,来至山脚下,扎住帅营。
薛仁贵升帐,就点周文、周武。
二将答应一声说:“元帅,有何将令?”
元帅薛仁贵说:
“你二人带正白旗人马二万,前往越虎城西门,离番营一箭之地,且扎营头,听东门放号炮,然后冲进营盘,遇将截住斗战,不得有违,去罢。”
周文、周武一声:“得令!”
接了令箭,带领白旗人马二万径往西城前进。
薛仁贵又传将令,命姜兴霸、李庆先往南城冲杀,也听号炮,领兵踹营。
“得令!”二人接了令箭,带正红旗兵马二万,离了帅营,往南城进兵。
薛仁贵又传王心鹤、王心溪,带领黑旗兵二万,往越虎城北门进扎,听号炮然后冲营。
“得令!”二人接了令箭,出帅营带领黑旗兵二万,往北门前进。
薛仁贵点将,按三处城门部署,传令拔寨起兵。
三声炮响,元帅薛仁贵上马,前面周青、薛先图跨上雕鞍,各执兵刃,跟随元帅,率领两万绣旗兵马,旗帜招展,前后灯球亮子耀同白昼,往三江越虎城而去。
程咬金送一里程途,方回摩天岭安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