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很忙,非常忙。
忙着垒窝。
连燕子都知道,得先垒好窝,才能下蛋。我忙前忙后地,又是专门收拾一间房子出来,又是去磨着娘亲给我绣一些婴儿肚兜用品,还死皮赖脸缠着赵姐姐要了两双虎头鞋。
都已经五个月了,也该有点动静了。
我摸了摸平坦的小腹,打了个饱嗝儿,筷子又一次伸向那盘炖得烂乎乎的猪。毕竟,我最近胃口都好得出奇,经常容易饿,据说,很多孕妇就是这样。
当我和郑知南认认真真探讨,我最近身体的变化时,郑知南百忙之中,回了我一句:“会不会是因为动得太频繁?”
我脸一红,瞅了瞅桌子有没有趁手的物件,狠狠给他砸过去,很遗憾,没找到。
干脆恶狠狠瞪他一眼:“你也知道?说了多少遍,让你悠着点,你也是上了年纪的人。”
趁郑知南抽出空收拾我一顿前,我赶紧转移话题:“按理说,寻常的新婚夫妻,不出半年就会有喜讯传来,你说我和你都成亲快半年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要不,我去请个大夫瞧瞧?”
原本正在仔仔细细检查行囊的郑知南,闻言停了手:
“夫人,你就这么馋孩子?”
我把碗里的甜品一饮而尽,想了想:
“还有一个月,你便要去京城赴任了,到时候,你孤家寡人地上路,连婆婆也被你扔江南了,若我揣个孩子,也免得婆婆膝下冷清。”
郑知南幽幽一笑:“这话,你自己信吗?分明是担心为夫在京城招蜂引蝶,你小算盘珠子都蹦我脸上了。”
我嘿嘿一笑,郑知南猜的一点没错,我哪里忧心什么婆婆膝下冷清不冷清,哪怕我将来生了孩子,也不敢交给婆婆替我照顾。
话说——
郑伯母,也就是我婆婆,和我娘的教育理念,简直是天南地北俩极端。
一个属于放养式的,磕了碰了腿瘸了没关系,活着就好。
一个恨不得追在屁股后面喂饭,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这俩都不靠谱。
额,跑题了。等我怀了孩子后,万一郑知南在京城招蜂引蝶,直接休了他,我也不至于竹篮打水一场空,他这皮囊,这脑子,这身高,想想还有些小激动。
我内心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
郑知南却忽然开口:“女子怀孕生产,要迈过一道生死门槛,你还小,很多事还不懂。”
“夫人,你应当趁着大好年华,多潇洒一阵子,不要过早被困在内宅琐事中。”
我忽然心下一软,被感动的一塌糊涂,我以为郑知南会说,若孩子生下来便没有父亲,未来会遇到许多坎坷,然后,以他自己为例子,对我进行一番游说,可他最先考虑到的还是我。
我从前想,若我没有这万贯家财要继承,没有遇到郑知南,我根本不想要小孩,我自己就是个熊孩子。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万一将来我的孩子,比我还熊怎么办?
日子一天天过去。
我掰着手指头数,距离郑知南离开江南,还有不到10天,转眼湖面又要破冰了,我收拾了一下,准备去湖面看看陈不闻养得那群鸭子,顺便找他唠唠嗑喝杯茶。
新婚头两个月后,我终于抽了空,去找了一趟陈不闻。
想是陈不闻听到了什么风声?那几日躲我跟躲债主似的,生怕我找他算账,好不容易被我堵在茶馆,他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我更不忍心了。
郑重地替我家那位致歉。
我家那位真不是个玩意儿,一想起因为我们两口子的事,让陈不闻整整一年,都在纠结性取向问题,我就觉得自己不够仗义,起先,陈不闻以为我吃错药了。
我觉得,他需要重新了解一下我的为人,虽然我绝大部分时候很混账,但我还是个有底线有情操的好人。
譬如现在——
我专门带了鸭子爱吃的虫子,装盒子里,给他送过去。
装在一个精美的小匣子,我一个跑神的功夫,还没来得及介绍,陈不闻哗地一下打开了匣子。
“啊”地一声,惊得赵姐姐头皮发麻,双腿发软,恨不得转身就跑,陈不闻脸色发白,嘴角抽搐:“我就知道,你就从来不干人事。”
我很无辜的耸耸肩:“我说了,这是给你宠物鸭子送的食物,你想也没想直接打开,我也很无奈”
赵姐姐才回过神,咬牙切齿:“下次你要整他,悄悄的,别殃及池鱼。”
我算是长了两张嘴也说不清了,我真不是故意的,决定生硬地转移下话题:
“赵姐姐你腿好的差不多了,我看这段时间,你活蹦乱跳四处相亲,可有收获?”
陈不闻一把捂住脸:“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见我新婚这几个月,人都傻了,在家啥也不知情,他言简意赅给我转述了近日的事——
原来,这段时间赵老爹替赵姐姐操碎了心,虽然没有因沈藏锋一事,害了赵姐姐风评,可毕竟女大当婚,瞧赵姐姐在家时,赵小七黏她跟黏什么似的,连赵老爹也察觉出这样下去不行。
赵老爹倒是相信女儿的人品,反正先相看着。
赵家精心挑选的儿郎,到都是家世清白,长相端庄,前途无量。
只是,赵姐姐每相一次亲,一回家,赵小七的脸就黑了一分,听说,最近赵小七的脸已经黑成锅底了。
赵姐姐摇头叹息:“小七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轴了。”
陈不闻冲我使了个眼色,我心领神会,赵姐姐还不清楚,这个弟弟到底抱有怎样的心思,我们还是决定闭口不言,不太好掺和人家家事。
这时,小无虞来了。
他给赵姐姐送药。
小无虞在大夫那里当了几年学徒,偶尔跑跑腿送送药,倒也伶俐,赵姐姐的腿伤还未完全痊愈,眼下是活蹦乱跳的,还得继续服几贴药。
一见我,小无虞颇为激动:
“沈姐姐,你有空出门了。”
我新婚那日,小无虞和他爹也赶来吃上一杯喜酒了,我颇为感动,于是随手抓了一把茶果子递给他,小无虞擦擦手,不好意思的接过,讪讪道:“沈姐姐,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不用这样哄我。”
我嘿嘿一笑:“不是哄你,是沈姐姐有事找你帮忙,你在大夫那也学了几年,可学会了点真本领,给我号号脉。”
小无虞摸摸头,当真一本正经坐下来,替我号脉:“沈姐姐可号的是平安脉?”
陈不闻插嘴:“你沈姐姐要号的,自然是喜脉。”
闻言,小无虞瞪大了眼睛:“不可能呀,沈姐姐你这几个月不可能有喜的。”
我一听,猜到这里头有古怪,按下疑虑笑眯眯开口:“此话怎讲?”
小无虞讷讷缩回手:“可能是我弄错了吧,沈姐姐,是我学艺不精,我……”
我打断他的话:“你知道我什么脾气,从实招来,放心,我绝不供出你。”
小无虞再三犹豫,还是开了口:“沈姐姐,我以为你知道的,郑哥哥腰伤那段时间,不是找了我师父去针灸吗?郑哥哥问我师父要了几贴,嗯,几贴避子方,沈姐姐,你放心,那药都是男人吃的,对你没有任何伤害。”
“郑哥哥当时说,这几年不打算要孩子,所以,所以……”
小无虞低着头,艰难地把这几句话说完了,我火蹭地一下冒起来了,我现在怀疑,我砸伤郑知南那件事,是不是他一手策划,就坡下驴,把黑锅扣在我脑袋上,害得我这几个月对他满怀愧疚,好几次他闹我闹狠了,我都想一脚把他踹下床,念着头一个月我砸伤了他,我忍了又忍。
我磨着后槽牙,抓了把银子给小无虞,他坚决不肯接,我换只手,又抓了把果子给他,小无虞哭笑不得兜了满怀离开茶馆。
陈不闻和赵姐姐瞧我脸色不对劲,少不了关心几句:“你还好吧?”
我阴森森一笑,愣是激得这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很好,可很快,某人就要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