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多的她就想不出形容词了,一下子卡住了。
众人听了如同没听,还有人问道:“那鼻子呢?你还没说鼻子呢?嘴呢?”
谭清竹有些为难了,鼻子,鼻子就长鼻子的样啊,嘴就长嘴的样啊,这要怎么形容?
突然,谭清溪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姐夫的鼻子长得可好看了,嘴也好看。”
好家伙,小少年原来一直在人群外围观热闹呢。
谭清溪很愿意说,他好不容易有了个这么好看的姐夫可不得好好炫耀炫耀。
大家发现了突破口,便都围着谭清溪开始讨论起来。
谭清竹如释重负,悄悄走进屋子里去看石柏川。
石柏川正趴在床上睡觉,长长的眼睫毛,如同一排排小扇子。
精致的眉眼格外的吸引人,谭清竹一直知道他长得好看,但还从来没有这样放心大胆的长久看过他。
床边放着两只削好的木棍,树皮都被削干净了,漏出里面光滑的白芯,一些凹凸的地方也已经用刀削过了,可能还打磨过。
谭清竹拿起一支,上上下下的检查了一遍,十分光滑。
这手艺真不错,耐心也不错。
等谭清竹再出来的时候,众小姐妹已经散了,大家都是有事做的,便是串门闲聊也不能太久。
谭清溪跑到阿姐面前邀功,“阿姐,我今天给石哥哥换药了,石哥哥夸我很能干。”
谭清竹笑着点了点头。
又问:“阿娘呢?”
谭清溪想了想,“可能在大伯家,下午的时候大伯娘来叫娘亲过去说话。”
谭清竹便心里有数了,大伯娘也是个刺绣的好手,连同村里另外几个大娘,时常凑在一起绣东西。
既能讨论讨论针法,也能聊聊闲天。
谭清竹又去厨房转了一圈,发现有一块肉干。
一问原来也是大伯娘送来的,谭清竹便打算配着芹菜做个小炒。
她先在大锅里添上水,预备熬个山药粥,山药是她今天在集市上买回来的,长长一根,足够吃上两三顿了。
谭母回来的时候,谭清竹的饭已经做好了,都温在灶上,一见谭母到屋,便开始摆开桌椅,盛饭打菜。
谭母一边洗着手一边问道,“好香啊,今日是炒肉了吗?”
“炒了,将大伯娘送来的肉干给炒了。”
谭清竹手艺不错,这菜老远就闻着香味了,谭母习惯性的夸了几句。
谭清竹听得心里美滋滋的。
她拿了两个小碗先分出石柏川的吃食和菜,给端了进去。
石柏川已经醒了,趴在床上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看起来有些像个小可怜。
他听到声音扭过头来,就看到谭清竹端了两碗饭菜过来,连忙取了床头一块木板,放在了床上。
是谭家的一个小茶托,如今正好能给石柏川当个小案子。
谭清竹将饭菜摆好,又柔声问道:“我给你拧个帕子可好?”
石柏川点点头,谭清竹便取了个帕子,去水盆里洗了洗,又拧干,再走回来的时候,石柏川已经将两只手都乖乖的伸了出来。
只是这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在举手投降,谭清竹没忍住笑了一声。
石柏川闻声抬头,迷茫的望着谭清竹,然后忽然脸颊飞红,极快的缩回了手,“我,我自己擦。”
谭清竹笑着摇摇头,“我给你擦吧。”
“不,不用。”
石柏川的声音虽低,却透着一点委屈和坚持。
谭清竹有些懊悔,都怪自己乱笑,伤了伤患小可怜的心。
她连忙解释:“不是在笑你,只是你刚才的姿势看起来有点像是我们玩游戏举手投降的那个姿势。”
一边说,谭清竹一边拉过石柏川的左手,用帕子轻轻的擦起来。
谭清竹的动作很温柔,石柏川便没有再将手缩回去,只是很认真的解释:“我不会投降的,上了战场就不能投降了。”
谭清竹忽然想起,娘亲似乎说过,这人曾经当过兵,似乎还是因为逃兵而受罚。
现在听石柏川的话语,他似乎不是那种会临阵而逃的人。
谭清竹心里有许多疑惑,但没有出口去问,石柏川不像是会在前沟村久留的人,谭清竹便时时提醒自己要保持距离,她不想有一天为离别而哭。
很快谭清溪便给石柏川擦好了手,又将帕子洗了一遍晾在一边。
回到院子,谭母和谭清溪正在用饭,谭清竹坐下,谭母关切地问:“小川怎么样了?”
“看起来已经好多了。”谭清竹答。
“那就好,今日绣帕子的时候,你那些大娘们都还在问呢。”
说到这里,谭母笑起来,“哎哟,个个那个羡慕劲儿啊,你是不知道,真是把我乐开怀了。”
谭清竹露了个笑,石柏川长得好看这事,已经在村子上传开了,这段日子,谭母可是得了不少羡慕。
很快用完晚饭,谭清竹将明日做生意需要的东西事先准备了一些,然后便洗漱一番,打算早早入睡。
她现在需要早起,为了不犯困,只能早早入睡。
只是梳洗完回到房间的时候,便看到石柏川又趴在床上,望着虚空发呆了。
估计是谭清溪过来收了碗筷,谭清竹见没自己什么事,便走到竹榻边坐了下去。
屋子里很安静,油灯的火苗昏黄黄的,总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谭清竹脱了鞋,躺在竹塌上,轻轻的搭好被子,便闭上了眼睛。
她有些不习惯,也有些不适应,她家房子多,很早她就开始独自住一间屋了。
这突然多了一个人,而且还是个陌生的男人,让谭清竹这两天每每走进这间屋子的时候,就会有些羞涩不自在,尤其是晚上入睡的时候。
她只能一遍一遍的在心里对自己说,对方只是个伤患,没什么的没什么的,说着说着也就睡着了。
石柏川原本只是在发呆,但谭清竹的脚步声响起时,他就回过神来了,只是他不知道能跟谭清竹说些什么,便只能继续呆呆的望着前面。
但谭清竹的每一个动作都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里。
对方走到床边了,对方坐下了,对方脱鞋的声音,对方拉动被子的声音。
每一个声音都很轻微,却一点一点的响在石柏川的耳朵里。
他的耳尖已经红了起来,明明心里没有什么唐突的想法,却还是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登徒子。
这让他又羞愧又紧张,就分外的注意谭清竹那边的响动。
但谭清竹那边很快安静下来,他忍不住悄悄的扭头瞟了一眼。
对方睡了。
石柏川并没有很快的转回头,他看见谭清竹的一缕发丝落在了被子上,随着轻微的呼吸而起伏。
那发丝颤动了一下,石柏川连忙回头,仿佛自己偷看被抓包了一样,低着头许久未动。
又过了一会儿,石柏川仿佛想起了什么,抓起身边的一根拐杖,轻轻挥动,借着挥起的风,吹灭了不远处的油灯。
屋子便陷入了暗夜当中。
石柏川的心中却有了一种久违的安定,他很小就开始自己一个人生活,习惯了孤寂。
向往热闹,却又融不进热闹当中。
后来便习惯了远观,站得远远的,不走近也不加入。
日子久了,哪怕有人伸手拉他加入,他也会立刻拒绝,只是每每回到自己的小屋子,在夜深人静时候便有一种深深的孤寂的感觉。
太静了,仿佛天地之大,只有自己一人。
但现在石柏川觉得,那些跟随自己许久的孤寂正在慢慢的消散。
漫漫长夜,他不再是一个人,陌生的呼吸声带来的却是难得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