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岭国的青山,自苍梧国十万大山山系中连绵而起,一路奔向东南入海。
即便是冬日时节,南方湿热气候,让青山没有半分结霜泛黄,翠绿得娇艳欲滴,与那叮咚如奏乐般的清涧,相互辉映,景色甚是醉人。
一骑快马马蹄,踏过山间清涧,溅起朵朵水花,将那沾泥的合金马铁蹄涤净,露出九州铁器完全不曾拥有的锃亮光泽来,在阳光下照出一片闪亮,刺得路人眯上了眼睛。
南岭山间官道,正在往广京赶集的、赶考的、经商的人们,看见这贵气少年锦衣绣马,就连马蹄铁都是这般了不得,暗中猜测这人身份肯定是南岭国中了不得的权贵之子,畏怯于气势,纷纷自觉让路。
路上押运卒挥舞着鞭子,赶着从战争流民中强征而来的大批民夫,利索让出一条道来,点头哈腰让这人经过。
“刹车!”
贵公子忽然吆喝了一声,身下健硕得不像话的棕红色壮马,蹄子轻轻一点,轻巧而平稳刹住了疾驰的脚步。
目光扫视了一番这伙民夫,贵公子从口袋中掏出一袋银子,抛给了押运卒。
“虎门港民安商会缺人手,这批民夫我要了,你带人运过去,运到之后还能再赚一笔。”
那押运卒接过贵公子抛来的银袋子,掂了掂沉重的手感,神情大喜过望,忙不迭磕头谢恩,吆喝一声示意民夫队伍往那虎门港赶去。
九州十八国战乱之世,战争流民十分常见,各国比较大的权贵势力都会派出一些押运卒,从战争流民中收罗身强力壮的汉子,拉到自己的势力范围用作劳力。
这些押运卒拿了银子干活,乱世混口饭吃并不是很忠心。
当遇到一些更有钱的主出手更阔绰,对自己手上抓来的壮丁也有需求,这些押运卒便会把自己收罗来的人口,捎过去转卖掉,然后再去想办法进一批壮丁回主家履职,虽说奔波折腾了些,倒腾几次能捞不少好处。
路人一听为首贵公子报出“民安商会”的名号,人群响起纷纷一阵惊呼。
“民安商会”这个大号,这些年在南岭国可是响亮得很。
旗下商品各个都是风靡市场的爆品,一跃成为南岭国实力最为顶尖的外来商会之一。
如果只是商会,还不足以让人惊叹,真正让南岭国众人惊叹的,还是因为那民安商会的主子,乃是九州北方当世军神民安王,传说是学了仙家本领的谪仙人下凡,这些商品都是从天上带入凡间的仙品,所以才能如此风靡。
乱世之中众生慕强,也崇拜这些神化后的大人物,哪怕是在南岭国,众人对“民安王”,也是敬仰得很。
众人猜出这人,应该是东海国民安王府中人,搞不好是民安王的心腹家将,当下对这个英俊帅气的贵公子更加敬仰了几分,纷纷拱手作揖示好。
那贵公子得意笑了笑,偷偷瞟了眼茶摊上,暗中打量自己的贩夫走卒,道了声“五档”,驾着骏马朝广京风驰而去。
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一人一马拐过一道名为“越秀”的青山,只见大地忽然变得平坦,两道江河一西一东延伸进入大地上屹立的那座巨大而宏伟城池,贵公子一拉缰绳屹立山头,眯眼眺望远处的城池感叹。
“这便是让师父当年差点葬身的地方么……”
这人正是明铁钩,他身下便是明安坐骑马沙拉弟。
这些年明安派人前往沿海各国的主要城池绘图,再经过天下山河策加工处理,明安命令明铁钩出发前,将广京的地形分布细读牢背,还没到地方,明铁钩已经对广京的布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不过初见之下,还是让明铁钩好好感叹了一番,尤其是这个听慕容城反复提起的伤心之城。
三十三年,并没让这个古老城池留下太多痕迹,作为国都年年翻修加筑,依然如当年那般崭新繁华。
欣赏完远景过后,明铁钩纵马往城门口行去,和百姓们一起老老实实排队接受检查进城。
年关过完,南方比北方更早开始新的一年运转。
皇祖八十大寿加上正值赶考季,让广京进城的人流特别多,许多卖货、摆茶摊的城里小商户,都聚在城门外,给往来的人群招揽生意。
明铁钩从马沙拉弟背上飞身而下,正在牵马排队,城门处一阵喧闹引起他的注意。
征求目光看向马沙拉弟,明铁钩问道,“想凑热闹不?”
马沙拉弟也是个爱凑热闹爱搞事情的性子,探头探脑似乎对那边响动很感兴趣,一人一马挤开人群,向那人群包围的地方走去。
走近几分,依稀能听到商贩的吵闹声,三个汉子痛骂声,和一个孩子的哭声。
明铁钩问旁边的大爷发生了什么事,那大爷指着那吵架的三名汉子说道。
“那三个汉子等进城,口渴想买梨,见那梨摊人多生意好懒得过去,便各出了十文钱,让一个娃儿代为跑腿去买三斤梨回来,答应给他两文钱跑腿费。”
“那娃儿很开心,拿着三十文钱去买梨,可是梨摊老板手上只剩了些卖相不好的梨子,折了价只收了二十五文就给了娃儿三斤。”
“娃儿很开心,拿了其中两文钱,然后把那三斤梨和三文钱还给了汉子。”
“汉子见买回来的梨子品相不好有些不痛快,不过听说梨摊老板折了价便没说什么,各自收了一文钱后稍加盘算,很快发现不对。”
大爷满脸困惑之色扳手算道,“一人出了九文,那三个人便是出了二十七文,再加上孩子跑腿费两文,怎么算都是二十九文。可那三个汉子明明出了三十文,那剩下一文钱到底去哪儿了?”
“有个汉子说是孩子贪了那一文钱,另两个汉子说是梨摊老板贪了,梨摊老板骂这帮汉子不讲道义,自己做生意厚道,主动折价五文钱,却被汉子们联手起来针对,然后五个人便争吵起来了。”
明铁钩一听,哑然失笑起来,“这么简单的问题,竟也能吵。”
老大爷惊讶问道,“简单吗?”
“不简单吗?”明铁钩反问。
老大爷眯着眼睛打量着明铁钩,“那你说说,这一文钱到底谁贪了?”
明铁钩轻笑一声,“压根就没有人贪那一文钱!打从开始,你们都算错了!”
老大爷打量目光露出不屑来,倚老卖老说道,“年轻人心浮气躁的,明明是有人有人偷摸着贪了一文钱,你竟然说没人贪?可笑!可笑!”
这些年被明安按照现代化的知识体系训练,明铁钩的数学已经达到了现代高中生水平,放到现代或许是成绩平平,但在九州这落后的数学体系之下,却能大杀四方。
他正准备给这大爷细细解释一番,忽然城门处走出两个官爷,甩着鞭子驱赶围在城门处的众人。
“快滚开!快滚开!有贵人进城,一帮刁民别围在这里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