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瑶的手臂悬停在半空,眼睛垂下来就看见他的头,那墨色的青丝里夹着几根银发。
鹤砚清就这么圈着她的腰身,她站着,他坐着。
姜玉瑶浑身僵直着,她回应道:“我愿意去。”
她不去,是要鹤砚清驳了皇帝的面子吗,这也不太好。
如今姜家的案子已经开始在动手查了,她还是顺从一些的好。
鹤砚清松开了她,正了身子,仰头望着她:“继续上药。”
姜玉瑶手臂动了动,回了神:“好。”
上完药,鹤砚清突然告诉她:
“姜氏一案,等年节复朝后,皇上会正式降下圣旨,命刑部与大理寺重新彻查当年案。
我担心里边有人怕担责,所以已经提前将卷宗全都调离。
还找来了翰林院里的人,只用自己信得过的人。
这些人会一直在鹤府待到将卷宗调查完毕才会离开,然后我才会将东西提交到大理寺。
你通知管家需照应好他们的生活,最近会加强戒备。
姜家翻案的事情一传出来,朝野必定震荡,某些人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止这件事。”
“是,我都会记着。”姜玉瑶不用将话说明白就听得懂,不过她依旧有些惊讶:
“皇上居然这么爽快的就同意了,这倒是有些意外的。”
这话,鹤砚清便没怎么说下去了。
二人在书房忙到了深夜,姜玉瑶发现鹤砚清一直在甩自己的左臂。
她启声道:“夜深了,休息吧,日子还长,卷宗也很多,不急于这一时。”
鹤砚清却很喜欢这样的氛围,虽然身体已经很疲惫了,可他觉着自己还能坚持。
他起身时将自己面前的卷宗拿起来放到另一侧去,岂料那发麻的手臂拿到半空,卷宗就砸到了地上。
姜玉瑶连忙走过去,去捡那卷宗:
“别看了,今日就到这里。我让苏叶准备了药草热敷,可以缓解你手臂的发麻,走吧。”
鹤砚清与她平行并排走在鹤府的行廊之下,头顶上路过一盏一盏山水灯笼,静谧沉和。
那泛着华丽光芒的紫色官袍与浅绿色的裙摆在夜晚,轻轻的扫过一步步台阶。
姜玉瑶手上提着灯笼,鹤砚清道:“我来吧。”
姜玉瑶将灯笼举高了点,将前路照亮了些:“我来。”
到了姜玉瑶的院子里,苏叶已经将东西准备好,人也退了出去。
姜玉瑶实则也很疲惫,可她可以掩饰得很好。
站在鹤砚清身后替他宽衣解带,顺便解释着药效的一些反应,生怕鹤砚清以为自己要害他:
“这草药敷了以后手臂会变成紫色,会发烫,有点难受,不过一个时辰就好了,是正常的。”
他将衣袍扔在屏风上,转身坐到软榻上:“为什么要做这些?”
姜玉瑶手里拿着草药给他敷了起来:“都是我该做的。”
鹤砚清憋了半天问了出来,这个答案显然是他不喜欢听的。
该做的和想要做的,是有区别的。
只是他没办法去计较这些了,当务之急,是那姜家的案子。
或许,姜家的案子一旦水落石出,为姜家平反后,姜玉瑶对自己就会有很大的变化。
可转念一想,这是她的心愿,帮她完成就好。
至于态度,他已经不再乞求,甚至连什么回报的他也未再想了。
姜家的案子进展的确有些缓慢,姜玉瑶耐着性子跟翰林院里的人,细细排查。
鹤砚清下朝后,拿到了翰林院官员递给他的一些线索。
他黑眸深了深:“这些东西,里头那位姑娘可看见?”
翰林院里的官员不清楚姜玉瑶与鹤砚清的身份,自然也不敢打听,只知道唤一句姑娘。
这些人在背后猜测,估计是鹤砚清养在外头的外室。
那翰林院官员回:“姑娘没查这部分的,目前还不清楚。”
鹤砚清今日早朝走到宫门前,忽而想起了之前鹤苍澜也是站在那宫门前嚣张的嘲讽。
说姜家的案子即便是查出来得知结果,自己也不敢告诉姜玉瑶。
鹤砚清启声道:“做得好,以后查出什么东西不要声张,先送来本相这里。
那位姑娘是给你们打杂的,你们不要真的将她当做同僚,什么都在她哪儿过。”
翰林院里的文臣心思敏感得很,已经意会鹤相的意思了。
往后的日子,看怎么让姜玉瑶别接触到核心内容才是,让她做些打杂的活儿比较稳妥。
鹤砚清拿着东西回了书房,一边走一边揣测着当初鹤苍澜那句话的意思。
若是没有想到最坏的结果,那姜玉瑶还是要比自己后一步知道的稳妥些。
震雷上禀道:“相爷,南越那边一直传来密信,问您在朝中布局到哪一步了?”
鹤砚清停下脚步:“你替本相回,你就说重启建元姜氏大案,顺德帝已然同意。
查出来的结果,就是逼鹤昆退位的借口。”
鹤昆在大元的形象的确算不得好,这当然要归功于鹤砚清之前对他的放纵。
鹤昆纵情声色,不理朝务,政令推行迟缓,拿不定主意,早就在朝野之间失尽民心。
本来这也是鹤砚清之前的计划,先给鹤昆塑造一个昏君的形象,来日拖他下位,也好不那么突兀。
只是这计划已然更改,他想带着姜玉瑶离开了。
甚至连淮南王那边的事情也都压了下来,只是命人监视淮南王人等罢了。
自这日后,翰林院那些官员打起了配合,姜玉瑶愈发的接触不到核心内容,她有些不快。
抬脚走入鹤砚清的书房,皱眉道:“鹤砚清,你那些手底下的人,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鹤砚清看向她,笑道:“谁敢给你脸色看?”
姜玉瑶道:“他们总是说我这不懂那不懂,感觉在排挤我,我这几日坐在那儿很多东西都不让我看,真是气死了。”
鹤砚清起身走过来,搂了搂她的细腰,温声哄着:
“翰林院里的人都不好接触,满朝文武都知道。
他们有自己做事的一贯风格,一堆男子里,就坐了一个女子,他们自己束手束脚不太适应。
瑶瑶,以后别过去了,这些人会好好做事,都是我手底下的人,你负责监管他们就是了。”
鹤相眼神里的清冷与孤傲依旧,身居高位,习惯发号施令,也习惯教导姜玉瑶去发号施令。
姜玉瑶有些不甘:“不,我想参与,我也想知道来龙去脉啊。”
鹤砚清冷了眼色,那飞挑的黑眸阴沉下去:“你是信不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