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谁也没有先开口。
亚伯利斯看着眼前的紫眸,和林戈那家伙天生的心大,一眼就能看穿的大大咧咧不同,眼前的紫眸似兽潮之下被践踏的黑土地,层层叠叠,一切的情绪看似真实,却始终隔着极其浅淡的雾。叫人看不真切,却因为年轻的面容,总是让人忽略其中的某些特质。
“菜要趁热品尝。”随后桌椅被拉开的声音响起,“雌君的手艺不该被辜负不是吗?”
那双眼睛重新蒙上笑意,带着薄茧的指节拉开桌椅,却不着急坐下,修长的身影伫立在原地,安静等着亚伯利斯反应。
“当然。”亚伯利斯听见自己这么说。“雄主可要好好品尝。”
亚伯利斯率先坐下后,林陌光才本着赘婿的自我修养坐下。
至于布菜,不好意思,林陌光觉得他们还没有熟悉到这个地步。
就算他先亚伯利斯一步把自己放到下位,对于讨好亚伯利斯也没有明显兴趣。
何况……咽下去喉间的食物,辣意自喉间攀升,从开始动筷到现在,亚伯利斯根本就没怎么动筷子。
这都是委婉的说法了,在林陌光看来,对方一点没吃。连盛放的汤,也放在手边 没有要吃的意思。
只是偶尔无声地搅动汤,挺是熟稔地做做样子。
眼皮垂下,专注于眼前的食物,脑中想到那一柜的营养剂,也他想,亚伯利斯大抵很久很久没有正常进食了。
其实并不难理解,虫纹攀升至脖颈,身体紊乱到几乎破败不堪,就像四处漏风的风箱,他连呼吸大抵都是忍着痛楚。
所以他安安静静专注于面前的食物。
安静的空间内,只有偶尔的汤勺碰撞的声音传来。
林陌光是不在意空气是否尴尬,亚伯利斯是在政治场上见惯了这样的宁静。
不过,亚伯利斯眯眸看着对面的雄虫,不过二十岁的年纪,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样貌,在亚伯利斯眼里正是最好的年岁,也青稚的厉害,窗外的阳光逐渐找到了合适的角度,从窗杦间绘出大片光晕笼罩在用餐的两虫之上,他可以看到对方周身泛起一丝光圈 笼罩在光晕里。不过青年专注于眼前的餐食,丝毫没有注意到阳光倾至。
这顿饭无比安静平和地度过后,林陌光在沙发上扫视信息的时候,毫不意外,入目的是了一份文件。
手指在光脑上轻点,光屏消失,林陌光才看清了这份……一沓文件。
一份复职同意书。林陌光顺着被递来的文件看到了修长白皙的骨节,今天亚伯利斯没有戴上手套。皮肤之下的青色血管犹清晰可见。
至少他看不出来这双手的主人有什么紧张感。
声音自头顶传来,“我记得,您说过会纵着我,对吗?”
那样的声音和语气,像上好的圆润莹白的珠子碰撞在玉盘之上。
他说过吗……林陌光沉默抬头,撞上了一双微挑的眉目,银色的眼眸里隐隐带着笑意。亚伯利斯站在他面前,轻易便遮去了大半阳光,银色的头发和林陌光初见亚伯利斯一样,闪烁着如波如泽的微光。
当自己的雌君连头发丝都是设计好都美好时,笑容的角度都是微调的时候,林陌光看着那愈发碍眼的抑制环,低头接过文件。
好,就当做他说过。
“嗯。”签字素来就不耗费什么力气,真正的复职申请其实只有薄薄一页,其余剩下的条款都是告诉雄虫雌君复职后时薪多少,雌君的工作对虫族发展有何意义,可谓动之以理。
紫色的眸快速扫过一张纸页,在唯一一张简短有用的纸张是停顿片刻,笔尖在洁白的纸页上滑动摩擦,发出略微的沙沙声。
——我以雄虫的名誉担保,我诚心愿我的雌君亚伯利斯其本职工作(现有职业)的继续且完全知情自愿签署。
——林陌光。
据说从前的复职同意书是不需要写这么一行字的,但是据说半个世纪前,有一只雌虫遍体鳞伤地换得雄虫施恩般签下名字后。
不到三月,雄虫反悔,告上了法院,说自己被蛊惑签名,并不是完全自愿地签下名字,请求法院判处那张纸无效……
至于法院判决结果……现下这张纸多了一个誊抄这句话的步骤,就足以证明一切。
因为半个世纪前,法院的体制内高层全部都是雄虫,哪怕他是一个没接受过多少教育连法律条文都不甚了解的d级雄虫。当执掌权力的全部为单一性别时,较之种族的另一性别,就自然而然产生了居高临下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