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工厂被收回,白姐没地方住,直接住进陈秀丽家里。
三个女人一桌菜,外加十瓶啤酒。
100万斤山野菜,4万斤香菇,6万斤木耳,20万现金,是长白山珍厂的所有家底。
白姐看着可怜的账户余额,当初的豪言壮语还言犹在耳,却又底气不足起来。
按照往年估算,还有个把星期山上就该出蘑菇了,现在厂房,设备全都没着落,蘑菇根本没法收。而且只有区区20万,买设备厂房可以,用来收蘑菇却是连塞牙缝都不够。
“那我们今年的蘑菇先不收了,时间根本来不及,现在最要紧的是把手里的货卖出去,回笼资金。”白姐提议。
农残的事情没有定论,陈秀丽心有余悸,蘑菇收不收都是次要的,不解决农残,就像李长明说的那样,下次怎么办?现在大家都想着内销,其实内销的价格和外销根本没法比,陈秀丽的目标一直都是外销。
“蘑菇可以不收,可是这厂子,我们必须要建。”金美淑有不同意见。
金美淑很少有这样目标明确的时候,陈秀丽和白姐都觉得有些惊奇。
“厂子没了,太平镇上好多人都在看咱们笑话,不蒸馒头争口气,咱们必须得让他们看看,没了酸菜厂,我们能建个更大更好的厂子。”
陈秀丽和白姐打趣她,“没看出来,咱们美淑现在这么有志气。”
金美淑红着脸,低着头,“我其实还有另一层担心,你们的饮片厂马上就要开业了,就算没了加工厂也有事干,我却什么都没有。习惯了每天去厂子上班,不想再过回原来的日子。”
“人很多时候,都是靠着一股气撑着,就像我当年浮着一块木板漂过来,好多人都是自己泄劲儿了,沉到江里。我担心时间久了,咱们的这股气儿也散了。”
“傻丫头,有钱不赚王八蛋。”陈秀丽揉了一把金美淑的头发,她喝干杯里的酒,“加工厂这么赚钱,凭啥不干哪,明天你就在村里转悠,看看哪里适合盖加工厂。”
金美淑乐了,凑到陈秀丽跟前吸了吸鼻子,“姐,你身上味儿也不大呀,怎么感觉有点喝高了呢?”
“谁说我喝高了,我要是喝多了就该背诗了。你听,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陈秀丽端着酒碗,转起圈圈,白姐连忙起身去扶她,她绕过白姐,踉踉跄跄走到沙发旁,咣当一声,碗扔到地上,人埋进沙发里,睡着了。
“哈哈哈。”金美淑笑得前仰后合,“白姐,你看她,还说没喝多,她酒量不行,来,咱俩接着喝。”
金美淑起开一瓶啤酒,对着酒瓶吹起来,白姐想拦没拦住,得,又多一个。
好在没过多一会,谭宝林把金美淑接走了,否则白姐还真照顾不了两个人。
晚上风凉,陈秀丽头冲着门口,白姐怕她着凉,想把她送到里屋去睡,拽了两下没拽动,只好找一张薄毯给她盖上,白姐就近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她今天也喝了不少,使不上力气。
“还得是美淑命好呀,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你看看咱俩,喝多了都没人管。”白姐自言自语。
“好饭不怕晚,白姐,你会找到如意郎君的。”陈秀丽的声音从沙发的靠垫里传出来。
白姐转头,“你怎么醒酒这么快?”
陈秀丽慢悠悠起身,“我就这样,醉得快,醒得也快。”
她去厨房倒了两杯蜂蜜水,两人重新坐回沙发上。
“如果有好的替代品,我其实不想做山野菜加工了。”这是陈秀丽的肺腑之言。
白姐有点意外,她打量着陈秀丽,看她是不是还没醒酒,说的醉话,“你不是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人,我以为这点困难还吓不倒你。”
“我只是觉得山野菜来源广,收购环节太容易出问题,人心隔肚皮,真有人想坏我们,防不胜防。”
“你是说,我们上次的农残是有人蓄意破坏?”原本已经犯困的白姐,瞬间来了精神。
“没有,”陈秀丽靠在抱枕上,“我就是没办法确认,才瞻前顾后的,不管我们先前的农残是怎么来的,原有的收购模式漏洞太大,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白姐托着水杯沉思,“蘑菇还是可以的,因为没办法人工种植,而且就连太平镇拌农药种出的蘑菇都没事,我觉得你就是被吓怕了,农残根本就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陈秀丽脑子里一直模糊的那根线,突然清晰了,农药拌料长出的蘑菇都没事,就算有打了药的山野菜也该没事才对,除非是有人故意为之。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一切豁然开朗起来,他的目的是什么?破坏加工厂的生意,那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白姐,镇上有风声传出来,谁要承包加工厂吗?”
“那可太多了,”白姐语气不善,“就连那谢大头都想来插一脚呢。”
陈秀丽清晰了没一会的思路,又模糊了,也许还是自己想多了。
“白姐今天姜叔给我打电话,设备出了点问题,还得再调试,估计至少还得半个多月,开发区的银行已经跟我催款了。”
陈秀丽一直是个目标明确的人,收药材,出口山珍,建饮片厂,每一件事她都是要么不干,干就全力以赴。但对于在黄泥岗再建一个加工厂,她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先前酒劲儿上头,哄金美淑的成分居多,现在冷静下来,残酷的现实不得不让陈秀丽认真思考。
想要启动加工厂这样的项目,四年前需要80万,现在至少要100万。陈秀丽几乎把先前挣到的所有钱都投到了饮片厂上,现在还欠高新区招商银行150万贷款。
“再支棱一个加工厂,钱和精力都不够,可是不支棱,白姐我和你说句实话,我们有厂子才能把货卖出去,要是打定主意到此为止,这些货别说走内销,就是打骨折价找人接手,也不一定能找到,这其实和美淑说的一口气差不多一个道理。”
陈秀丽脸上尽是疲惫,“现在是进也难,退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