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白如雪,寂寂冷辉洒满乱石小路,一小队人急急忙忙的朝着远离长安的方向而去。
谢七骑马护在马车旁边,低声道:“家主,快要送君亭了。”
送君亭是长安和登州的分界线,走出送君亭就是登州的地界。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开了帘子,谢司南看着外面和长安不尽相同的景色,温声道:“快点吧,到了登州,我们就安全了。”
听他这么说,谢七有些疑惑:“现在朝廷必定已经对我们下了追杀令,我们去登州不是自投罗网吗?”
“当然不是。”谢司南道:“登州知府乃是永安王的门生,多年前我和他有过联系,前几日他传来信件说,永安王很乐意和我们合作,只要我们前去,他必定会保我们平安。”
谢七便不再开口了,他只是谢家一个侍卫,理应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就是他这心中总觉得有些奇怪,谢家如今已经成了众矢之的,永安王这时候保下他们,不就是摆明了和皇家作对?
这永安王当真有这么大的胆子?
谢七正想着,忽听一声大喝:“有刺客,有刺客,快护好家主!!!”
谢七立刻拔出剑,警惕的看向四周,就见一阵密集的箭矢射来,护卫的人立时折损不少,而后黑夜中一群鬼魅似的黑衣刺客从远处冲了过来,和护卫厮杀在了一起。
他们带的人不多,对方个个身手不凡,显然是精心培养的杀手。
谢七见局势不妙,低声道:“家主,我先护送您离开。”
说罢一个跳跃落在马车上,牵住缰绳,一扬马鞭朝着送君亭赶去。
喊杀声里,鲜血的味道弥散开来。
距离厮杀地百步之外的山坡上,逐月蒙着黑巾,发丝被微风吹得飘起,眼睛却亮的惊人,他指间挽着一把弓,慢慢的拉开了弓弦。
冰冷的箭锋在月光下反出银光,满是肃杀的气息,‘铮’的一声,如同划过天际的流星,直冲谢七而去。
谢七正紧张的盯着前方,忽有所感似的,侧头看向箭来的方向,冷箭的影子映在他的瞳孔里,不断逼近——
谢七连忙拉紧缰绳,挥刀砍向箭矢。
只听见一声长长的马儿嘶鸣,谢七才发现,箭后还有箭,瞄准的正是马!马儿吃痛开始胡乱奔跑,谢七见状,只好斩断缰绳,逼停马车,然后将谢司南扶了出来。
“家主!”谢七沉声道:“敌人太多,咱们必须赶紧离开。”
谢司南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马匹,冷声道:“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等我到了登州,必定不会放过你们,走!”
两人刚一转身,倏地一阵劲风袭来,谢七将谢司南往旁边一推,赶紧提刀阻挡。
来人一招一式,极为狠厉,招招冲着谢七的要害而去。
谢七不由得皱眉,沉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杀我们!?”
来人并不作答,一脚踹开谢七的长刀,一个转身,长剑架在谢七脖子上,用力一挥。
——谢七轰然倒地!
站在远处的谢司南瞪大了眼睛:“.......谢七!”
刺客被他的呼声吸引了注意力,转头便朝他杀了过去,刺客的速度极快,以至于谢司南根本来不及反应!
就在这时,一柄长剑悍然的将即将刺进谢司南的长剑挑开。
刺客被击的连退几步。
不仅如此,一群戴着面具的黑衣人如压城之云奔袭而来,很快局势反转,刺客节节败退。
为首的刺客见此情形,双手放于唇间,一道哨声响起,本还在鏖战的刺客立马停手,从四面八方退了去。
谢司南愣愣的转头看向身旁的人。
哪怕是戴着面具,他还是一眼认出:“.....寄歌。”
来人正是陈寄歌。
不同于往常病弱形象,此刻他乌发高挽,穿着一身轻便骑装,勾勒的肩宽腿长,矫健非凡。
“司南。”陈寄歌将剑背于手后:“没事吧?”
谢司南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谢七,摇了摇头:“我没事......不过,你怎么会来?”
“谢家的事在长安已经传遍了,商扶砚宁愿去死,也要拉你们谢家下水,这才是他一开始的目的,为的就是谢家灭族。”
陈寄歌压着眉,淡淡道:“你是谢家主,他当然不会放过你,我猜你走的急,肯定没带多少人,所以就赶来帮你了。”
谢司南转眸看他:“长安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走之后,黄枫带人围了谢家,谢家的人全部入狱。”陈寄歌道:“商扶砚被杀的事传遍了长安,皇帝震怒,下令让凶手伏诛,你们谢家那几个家仆,全部被斩。”
谢司南双手握成了拳,恨恨说:“那几个家仆根本不是我谢家的人。”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家仆已死,死无对证,而且,在问斩之前,那几个家仆亲口承认是受你的指使。”
陈寄歌看着他,轻声道:“司南,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长安是回不去了。”谢司南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打算去登州。”
“去登州?”陈寄歌皱了皱眉,想到什么,说:“有件事忘记跟你说了,永安王那边你还是不要接触比较好,据我得到的消息,朝廷对永安王看得极严,只要他敢动作,大军就会踏破定襄。”
“这些年来,永安王一直有所动作,不是因为朝廷对他放松了警惕,而是朝廷想要引蛇出洞。”
谢司南一脸怀疑的看着他:“照你这么说,我不管去哪儿都是一个死字了?”
陈寄歌犹豫了一会儿,说:“跟我回长安吧,我保你平安。”
“你保护我?”谢司南笑出声,道:“也是,你本就比我厉害,平日我照看你的那些,你怕是根本看不上。不过,保护我就不必了,现在谢家毁了,下一个指不定就是你们家,你啊,就别管我了,护好你自己吧。”
“谢司南。”陈寄歌忽然唤了他一声,一字一顿道:“我能护你。”
那如初雪般清冷的眸子里,满是坚定。
谢司南心头一酸,微哽着说:“你这是何必?”
陈寄歌笑了一下:“我只是想大家都好好活着。”
两人对视良久,谢司南终究是妥协了:“走吧,我跟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