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天气逐渐回暖的缘故,银香觉得大少爷最近睡在书房的次数越来越多,照这样下去,主屋都该生灰了。
更不要说巧巧,已经有一段时日没见过自己的主子了。
巧巧是主屋里养着的那只鹦鹉。
裴之自幼便少年老成,在其他孩子还喜欢撒娇玩耍的年纪,他就已经开始将自己泡在书房内习书练字。
看着整日一副老派模样的儿子,大夫人越想越觉得不妥,索性托人从外面寻了一只嫩黄色的玄凤鹦鹉回来给裴之解闷。
这家伙倒是聪明,只教了几天,便能清楚喊出裴之的名讳。
不同于府中整日教导裴之要刻苦用功的其他人,大夫人在这件事上倒是从来没有望子成龙过,只可惜这样好的人却成了裴府中走的最早的。
据说大夫人出殡那日,裴之一滴眼泪都没留,只是抱着怀中的巧巧呆了一夜。
自此以后,裴之的性情就变得异常冷漠,甚至都没笑过几次。
银香站在书房外,有些心疼的看着窗纱上投出的人影。
自从少爷那日跟表姑娘一起从宫内回来后,书房的烛火便再也没熄过,似要将自己泡在书海中一般。
银香真担心这样下去裴之的性格会越来越孤僻。
于是她轻敲门柩,“大公子,巧巧因为见不着您,已经好几日没进过食了。”
虽然这书房对于他们来说是禁地,大少爷上次也严明警告过她,但是巧巧总归是大夫人留下来的东西......
片刻后,屋内传来一道击玉般冰凉的声音。
“那就将巧巧放到书房吧,顺道也把它的吃食捎过来。”
银香应声,奔向主屋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很快,一只身形玲珑,不过巴掌大小的鹦鹉便被送了过来。
裴之抬手,将鸟笼挂在窗边,向笼中放了些鸟食后便又坐回了那张楠木桌案旁。
巧巧的羽毛是那种不太鲜艳的黄色,摸起来又细又软,在阳光的照射下,像一块泛着金辉的宝石。
见主人依旧坐在桌旁不理它,巧巧用它那小巧的爪子紧紧抓住横杆,双翅不断地扑棱,“裴之...裴之......”
裴之合上书,转头看向鸟笼中巧巧小心翼翼又略带滑稽的模样,嘴角轻微勾起。
他起身将小鹦鹉从笼中取出,温柔地抚摸着它的毛发。
“你倒是个黏人专情的,怎么才几日不见,就饿瘦了一大圈?”
鹦鹉亲昵地靠在男人手心,小头微微磨蹭,喊道:“巧巧...巧巧......”
自从大夫人走后,巧巧最黏的就是自己的这位小少爷,它方才一系列的举动只是想告诉小少爷,它想他了。
裴之一瞬间就明白了自己手心这只玄凤的意思,他将巧巧放在桌上,又捏了点鸟食放在手心,小鹦鹉这才欢快吃了起来。
巧巧尚知专情钟一,怎的人却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日落西斜,疏散的阳光从枝叶的缝隙里透下,室内寂静如初,只剩巧巧的爪子在桌上的“哒哒”声。
裴之披上一件翠色外衫,轻轻拉开门,想要散散室内的闷气。
一直守在门外的落雪见自己主子出来,立刻抱拳请安。
直到红灿的余辉铺满院落时,裴之依旧是那般站在门外。
落雪顺着男人的视线看去,才发现自家少爷居然一直盯着听竹苑的方向。
想到那日顾小侯爷与表姑娘的约定,落雪偷偷描了一眼裴之,这才谨慎开口:“大公子,明日表姑娘似乎要与顾小侯爷一同出游,这次还需要让属下盯着吗?”
自从表姑娘从云安县来到上京后,大公子便派自己暗中盯着表姑娘。
要不那日在后花园表姑娘用箭矢射伤方表小姐的时候,公子为何能及时出现?
外人只当大公子对表姑娘近乎严苛,只有落雪知道,这都是公子为了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上京保护表姑娘的方式罢了。
可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住顾小侯爷。
裴之手里捏着书卷,神色淡漠。
“今后你都不必看着表姑娘了。”
落雪听了,却是神情错愕,“可是表姑娘毕竟现在顶着裴府三小姐的名号,若是与小侯爷在外惹出什么祸端...那岂不是污了府邸的声誉?”
裴之眸色渐沉。
他先是想起来沈知凝躺在他身上娇媚勾人的模样,又想起了她同样靠在顾云澈身侧的巧笑嫣然。
既然她喜欢四处留情,那自己无论用何手段也是拦不住的,索性放她自由。
“她若是生出事端我来解决就好,只是现下表姑娘爱如何就如何吧。”
裴之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怒气。
落雪点头
他还只当是表姑娘太过淘气,如今竟把大公子气到了放任不管的地步。
修竹阁这边的气氛寒气逼人,仅有一路之隔的听竹苑内却锣鼓喧天。
当玉珠得知百花宴那日二小姐与表小姐不但没在自家小姐身上占到一点儿便宜,反而她两元气大伤时,玉珠脸都快笑烂了。
她手法娴熟地给沈知凝捏着肩膀道:“小姐,她们这种行为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身着淡粉绣裙,坐在榻上的少女则是一脸惬意。
玉珠按摩的劲使得刚刚好,沈知凝感觉自己浑身的经络都被疏通开了。
“所以说啊,这人做事的时候是一定要带着脑子的。不过可惜的是,裴念安与方梨那两个都是蠢货,两个人凑不出一个好脑子来......”
沈知凝轻啧一声。
她到现在都没想明白裴念安这上京第一才女的名号是哪来的,难道那些支持她的人都是她娘柳青青花钱买来的水军?
“可是小姐,奴婢还有一事不明白...”
“你说。”
玉珠挠了挠脑袋,道:“您和顾小侯爷到底什么时候认识的?奴婢感觉您好像对小侯爷很熟悉。”
女人的第六感一向很准,尤其是玉珠的。
就像此刻,她总觉得小姐和顾小侯爷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沈知凝敛目,“嘘,这不是你这种小孩子该知道的问题。”
该死的,她光顾着沉浸在打了胜仗的喜悦中了,竟然忘了顾云澈这回事......
她总不能告诉玉珠自己上辈子就已经认识顾云澈了吧,那还不得把她这位单纯的小婢女吓坏了。
沈知凝开口,“玉珠啊,你知道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什么吗?”
玉珠摇头,脸上透出一股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天真。
“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咱两明日如何能避开裴府众人,溜去千味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