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嘴角挂着的那滴暗红血迹倒像是一颗红宝石,此刻正随着她急促的呼吸微微颤动。
赵达威来到雪儿面前,突然单膝跪地,粘满血污的手掌抚上她冰凉的脸颊,“都说鲛人灵力至阴至寒,”他的拇指摩挲着她的唇珠,“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倒比那些樊楼女子更勾人。我倒要看看你破碎时会不会......”
话音戛然而止,雪儿睫毛剧烈颤动,涣散的瞳孔里倒映出赵达威扭曲的脸庞。雪儿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暗红血沫溅在赵达威胸前,绽开朵朵寒梅。
她的指尖在冰面划出焦黑灼痕,那是灵力逆转最后的反噬 —— 冰面突然蒸腾起白雾。
赵达威喉间滚出一声阴冷的低笑,带着血腥味的气息喷在雪儿耳畔:“省省力气吧。”他布满老茧的大手狠狠钳住雪儿后颈,“任冰那小子有眼无珠,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男人......”
他的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每个字都带着令人作呕的黏腻感,冰窖中回荡着他粗重的喘息声。
他话音未落,血盆大口已迫不及待地凑向雪儿双唇。雪儿想要侧头躲避,却连转动脖颈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张可怖的脸越来越近。
就在赵达威即将得逞的瞬间,雪儿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出来吧。”
赵达威闻言浑身一僵,后颈寒毛倒竖。他猛地扭头,只见身后三丈外的石门处,一道修长身影静立如松。那人半身隐于阴影,唯有腰间一抹寒光若隐若现,却始终不发一言。
赵达威瞳孔骤缩,冷汗瞬间浸透后背。他暗自心惊:以自己多年刀口舔血的警觉,竟未察觉此人何时潜入!若方才雪儿不曾出声,待自己意乱情迷之际,怕是早已命丧黄泉。
一念及此,他猛地弹身而起,铁钩锁链哗啦作响,厉声喝道:“何方鼠辈,藏头露尾!报上名来!”
那人闻言这才从阴影中缓步走出,约莫二十七八年纪,身姿挺拔,一袭玄色锦袍以银线绣着流云纹,腰间束着墨玉带,既显江湖人的洒脱,又不失官家气度。
他面容清俊,一双凤目深邃如寒潭,鼻若悬胆,唇线分明。乌发以一根白玉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落额前,衬得肤色愈发白皙。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悬着的佩剑,剑鞘上镶嵌着七颗北斗状的血玉,在幽暗的冰窖中泛着微光。
右手拇指戴着一枚墨玉扳指,其上隐约可见龙纹盘绕——这等规制,绝非寻常江湖人士所能佩戴。
举手投足间既有江湖侠客的英气,又带着几分官场中人的矜贵。锦袍下摆沾了些许霜晶,却丝毫不显狼狈,反倒平添几分出尘之气。
“十七来得不巧。”来人说着在五步外站定,“赵大人这般雅兴,倒像是戏文里唱的《游园惊梦》。”
赵达威闻言警觉,喉结滚动,颤声问道,“叶大人派你来的?”他说着,手中铁钩已挟着破空之声向着十七呼啸而至。
十七唇角微扬,足尖轻点,整个人如一片落叶般向后飘去。铁钩擦着他胸前锦袍划过,带起的气流掀起他的额前碎发。
赵达威一击不中,锁链如毒蛇吐信,在空中划出道道残影。十七却似闲庭信步,每每在千钧一发之际侧身避过。铁钩砸在冰壁上,激起漫天冰屑,十七的身影在冰雾中若隐若现。
“赵大人不问缘由便痛下杀手,倒是让十七好生为难。”清冽嗓音自冰雾中传来,如碎玉落盘,却带着几分戏谑。
赵达威瞳孔骤缩,寒意自脊背窜起。他分明看见那道身影就在三丈开外,可声音却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在这冰窖中回荡不绝。
“少在这装神弄鬼!”赵达威暴喝一声,额角青筋暴起,“你们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不就是为了取我性命而来!”
话音未落,他手中锁链已如毒龙出洞,铁钩挟着刺耳破空声直取十七咽喉。这一击凝聚了他毕生功力,锁链绷得笔直,在幽蓝冰光下化作一道夺命乌光。
剑未出鞘,十七身形已如鬼魅般掠至赵达威身前。赵达威仓促间挥动铁钩,锁链还未完全展开,十七的剑鞘已点在他手腕要穴。
“咔嚓”一声脆响,赵达威腕骨尽碎,铁钩脱手。他踉跄后退,却见十七长剑已然出鞘,剑身泛着幽幽青光,在冰窖中划出一道凄美的弧线。
第一剑,削去赵达威左耳。
第二剑,斩断他右臂筋腱。
第三剑,贯穿他左膝。
赵达威跪倒在地,鲜血在冰面上喷洒而出,像一条蜿蜒小溪。他张口欲呼,却见剑光一闪,十七的长剑已抵在他咽喉。
“且慢!”任冰的声音从石门处传来。
十七恍若未闻,剑尖轻挑。赵达威的头颅高高抛起,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线,最终“咚”的一声砸在冰面上,滚了几滚才停下。那双瞪大的眼睛正对着任冰的方向,似乎还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无头尸身缓缓倒下,鲜血喷溅在冰壁上,宛如一幅泼墨山水。十七收剑入鞘,转身看向任冰,淡淡道:“任驸马来迟一步。”
任冰望着地上滚落的头颅,喉结滚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冰窖中只剩下鲜血滴落的声响,和赵达威头颅下渐渐晕开的血泊。
“阁下在任某面前行凶,未免太过放肆。”任冰长剑出鞘,剑锋泛起一抹寒光。却见十七从容抱拳,唇角含笑:“请恕在下不能奉陪。”话音未落,人已弹射而起,如惊鸿掠影,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门口之外。
任冰的目光早已被冰柱旁那道纤弱身影牢牢攫住。十七的离去在他心中激不起半点涟漪,此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雪儿一人。他快步向前,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直到来到横卧于地、双目紧闭的雪儿面前。
他缓缓单膝跪地,右手颤抖着探向雪儿鼻息,指尖冰凉,却不及他此刻内心的恐惧——他害怕触到的是一片死寂。
当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热传来时,任冰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几乎冲出喉咙的哽咽硬生生压下,还好,还来得及......
他小心翼翼地俯身,将雪儿轻轻揽入怀中,用披风将她裹得严严实实。怀中人儿时而滚烫如火,时而寒凉似冰,他低声轻唤:“雪儿......”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良久,雪儿羽睫轻颤,如蝶翼般缓缓睁开,看到任冰的瞬间,她苍白的唇角勉强勾起一抹笑意:“你......来了......”
“是,我来了。”任冰的声音哽咽破碎,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雪儿苍白如纸的面容上。
“我来迟了......”他颤抖着重复,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对不起......”
雪儿想要抬手为他拭去泪水,却发现连指尖都无法动弹,这副躯体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每一寸筋骨都在叫嚣着疼痛。她气若游丝,却仍执着地吐出那几个字:
“杀......杀了赵达威......”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带着刻骨的恨意和不甘。任冰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感受着她微弱的脉搏,心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