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联合村的工地上,张天云今天就像丢了魂儿似的,老走神。虽然金论书今天来月全肯定是白跑一趟,但他带来的消息可不简单。
原来,月全这块宝地现在成了大佬们争夺的香饽饽,一个个眼睛都瞪得圆圆的,盯着这里不放。
哎,月全这经济发展一好起来,就招来了这么多想分一杯羹的家伙,说到底,还不都是因为有利可图嘛!
一想到这些破事儿,张天云就觉得头疼。月全一火,就有些人天天盼着月全出点岔子,你说这都是些什么奇葩啊!
“张叔叔,我妈喊你去咱家吃饭呢!”花妹子蹦蹦跳跳地过来,乖巧地说道。
张天云一乐,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前面的工地。
工地上都是村里的乡亲们,一个个干劲儿冲天,扯着嗓子喊着号子,别提多带劲了。他们现在正忙着给自己砌新房呢。
这次土坯房改造,可是个大好事儿。
扶贫款、农民自己凑的钱,再加上张天云从退耕还林专项款里调来的一笔资金,三笔钱一起发给了老百姓,让大家伙儿没花多少钱就能住上新房子,谁不高兴啊?
首批50多户的新房现在已经快建好了。
花妹子家更是得到了特别的关照,村里组织劳力帮她家盖房,新房眼看就要完工了。
虽然房子不大,只是个50多平米的平房,总共也就几千块钱,但比起原来的土坯房,这已经是天壤之别了,花妹子一家别提多高兴了。
这段时间,只要不上学,花妹子和二狗子就成了张天云的小尾巴,张天云走到哪儿,他俩就跟到哪儿。
现在张天云在联合村可是个大红人,每到吃饭时间,村里各家各户都争着抢着请他吃饭。
不过呢,每次花妹子和二狗子都会把那些想请张天云吃饭的人给“赶走”,所以张天云去他们家蹭饭的次数也就最多了。
花妹子和二狗子都是昵称,他们姓董,花妹子大名董花妹,二狗子大名董彪。
他们的妈妈姓钟,张天云亲切地喊她董嫂。
董嫂可是个地道的农村妇女,自从男人去世后,她就没想过改嫁,一个人辛辛苦苦地把两个孩子拉扯大。
在村里,大家都非常敬重这位坚强的寡妇。
董嫂这人,实在得跟块金子似的,认定了张天云就是他们家的大救星。
每次张天云一到联合村,董嫂就像上了发条,满山遍野地搜罗好吃的,什么泥鳅啊、麻雀啊、蘑菇啊,都是农家小菜里的珍品。
张天云看着董嫂忙前忙后的身影,心里那个过意不去啊,想给点钱表示表示,结果董嫂跟护食的小狗似的,坚决不收,两人推来搡去的,跟打架没两样。
最后,张天云也只能妥协,每次带点小礼物给花妹子和二狗子,算是心里的一点补偿。
看着联合村一天一个样,张天云心里那叫一个美。
现在啊,他几乎每个星期都要来村里转转,可不是为了享受被人追捧的感觉哦,
他是真心觉得和这些朴实无华的老百姓待在一起,心里头那个舒坦,整个人都平和了不少。
当然了,张天云心里头也有点小得意,毕竟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嘛,谁不想看到自己的努力开花结果呢?
花妹子家的变化可大了,上次张天云还特地让耿霜把一些用不上的家具和衣服送了过来。
董嫂这人,手巧又勤快,一番收拾下来,新家还真有了点新农村的气息。
“张书记,快来快来,饭菜都给您备好了。二狗子昨晚刚抓的岩蛙,新鲜热乎着呢,您可得尝尝!”
张天云一进门,董嫂就热情地迎了上来。
“董嫂啊,您这农活忙得团团转,就别管我了。每次来都麻烦您,我这心里头真是过意不去。
再说这岩蛙现在金贵着呢,二狗子拿到镇上能卖个好价钱,也能补贴家用不是?”张天云边说边皱起了眉头。
“不麻烦不麻烦!只要您不嫌弃俺家穷,肯来坐坐就好。今年桔子卖得好,田里地里也都大丰收,这都是沾了您的光。
要是搁在往年啊,您就是想来家里吃个饭,我都没啥好东西招待您呢!”董嫂笑得合不拢嘴。
张天云无奈地摇了摇头,知道自己争不过董嫂,只好端起饭碗吃了起来。
不过啊,他可不敢多吃,毕竟二狗子和花妹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多补补才行。
可山里人就是实在,见张天云不怎么夹菜,二狗子和花妹子一左一右,轮流给他夹菜,最后张天云还是没能“逃脱”这满满的关爱。
嘿,你听说了吗?这家伙居然一个人干掉了一锅岩蛙的一半,胃口真不是盖的!
咱们县里啊,有个规矩挺逗,副科以上的大佬们得轮流去学习邓爷爷的理论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
张天云呢,也是其中一员,还参加了学习班。那天,党群书记王平在学习会上发表了一番高论。
晚上,王平心血来潮,约张天云去搓一顿。饭桌上,两人聊着聊着就扯到了月全镇副书记的空缺上。
王平似乎想私下听听张天云的看法。
但张天云心里跟明镜似的,感觉王平和刘万河之间可能有点小摩擦,于是他就打哈哈,说只要是组织选的干部,月全镇的党委政府都举双手欢迎。
王平一看张天云这态度,也没多纠结,话锋一转,就聊到了别的。
他隐约提到县委打算派几个干部去省里学习,但说得挺含糊,主要还是想探探月全镇副书记名额的底。
张天云呢,也没太往心里去。
要是放在2000年以前,张天云听到这种消息,肯定得激动得睡不着觉。
毕竟,以前能去培训,那可是提拔的前奏啊!但自从2000年中枢下了十号文件,干部培训就成了家常便饭。各级领导都得定期去,不分你我。
这样一来,培训的意义就广了去了。有的干部犯了错,有的暂时没地儿安排,还有的得避避风头,组织上就让他们去培训“缓冲”一下。
当然,要提拔干部,培训也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大家对培训已经没那么热衷了。
特别是张天云,刚上正科不到一年,提拔的事儿还早着呢,所以他对此也不太上心。
吃完饭,张天云刚准备撤,厉正刚的电话就来了。厉正刚在电话里暗示张天云,在月全镇副书记的人选上得“出点力”。
张天云这才恍然大悟,感情王平这是按捺不住了,而厉正刚又急着找盟友,两人可能一拍即合。
想想也是,自己刚和王平吃完饭,厉正刚的电话就来了,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儿!
看来厉正刚是打算向组织部力推王平心仪的那位人选呢。
张天云心里头直犯嘀咕,组织部和王平那边正较着劲儿呢,想动个副科以上的干部,没有黄书记的大笔一挥,那是门儿都没有,更别提月全镇副书记这么重要的位置了。
书记是管人事的嘛!
现在张天云连黄嵩山心里的小九九都没摸透,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往上推人,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嘛!
要是黄嵩山心里早有人选了,刘万河再来一句:“天云书记推荐的是某某哦,黄书记您看,咱们月全党委的意见是不是也得照顾照顾?”
把自己甩得那叫一个干净,然后黄嵩山一看,嘿,自己推的人和王平看中的竟是同一个人,那黄嵩山还不得拿自己当猴儿耍啊?
县委那块儿,是黄嵩山的一亩三分地,政府这边他还勉强维持个平衡,可县委那边,他盯得紧着呢,谁要是敢冒头,他就给谁一棒子,这也就是王平为啥混得这么惨的原因了。
自己要是跟王平绑一块儿,那绝对是往火坑里跳啊!
这么一想,张天云心里头那个憋屈啊!
王平看好的是建设局副局长钟唯一,这人自己虽说没打过交道,但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肯定是王平那为数不多的小跟班之一。
厉正刚还让自己也举荐那位,这不是明摆着拿钟唯一当礼物,想跟王平套近乎嘛!
张天云摇摇头,厉正刚这也太心急了点儿,栗子坪那事儿才刚过去几个月啊,就想恢复元气?
再说了,老黄那可不是好惹的,厉正刚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嘛!
明知道黄嵩山对这事儿忌讳得要命,他还这么干,他到底懂不懂啊?
想明白了这些,张天云决定先按兵不动,反正组织部也没问过月全党委的意见,刘万河这家伙精着呢,他这么干肯定有他的道道儿,自己还是多看少动为妙。
第二天,张天云跑到县政府找厉正刚,拐弯抹角地把这事儿说了。
没想到厉正刚居然没坚持,只是笑眯眯地让张天云自己看着办。
这下张天云更迷糊了,不知道厉正刚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天云啊!你啥时候回月全啊?这都年底了,工作也没那么忙了,多在雍平待几天呗!”厉正刚看张天云一脸疑惑,又这么说道。
张天云急忙搭话:“哎呀,我也想多享受几天悠闲时光呢,可月全新集镇建设的大船已经扬帆起航,一大摊子事儿正等着我这个舵手去掌舵,没人盯着可真不行!”
他一脸诚恳地说。
厉正刚挥了挥手,突然又停下了动作,像是想起了什么:“哦,对了,还有件事得跟你说说。
听说新集镇建设那边有点风波,有人跑到县政府那儿告状了,说你们强行拆迁,老百姓的搬迁款还没给足,有这回事吗?”
“啥?”
张天云一脸惊讶,“这事儿我还真不太清楚,搬迁的事儿都是去年的旧账了,那时候还是金书记在主持大局呢……”
“甭管是谁,老百姓的血汗钱可一分都不能少!这事儿你得好好查一查,要是真有其事,一定得严惩不贷!”厉正刚严肃地说。
张天云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厉正刚提到这事儿闹到县政府,这不是明摆着冲着金论书去的嘛?而金论书背后站的可是黄嵩山啊!
可金论书现在已经不在位了,这烂摊子最后还不是得月全镇来收拾?
张天云心里突然冒出一股无名火,但奇怪的是,这火一冒出来,他心里反而敞亮了。
金论书前段时间处处找月全镇的麻烦,原来是为了给厉正刚施加压力啊,毕竟自己是厉正刚的人嘛。
可仔细想想,厉正刚这是把自己当什么了?一张牌?到处炫耀?
左手拉拢王平,右手鼓动武德之,至于这事儿对自己和月全镇党委政府的影响嘛,他压根儿就没往心里去。
张天云第一次觉得厉正刚和自己越来越疏远了。
从厉正刚办公室出来,他只觉得全身无力,像是被抽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厉正刚这么急功近利,随便拿自己人当枪使,这种心机着实让他感到心寒。
回到月全,这事儿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到处都有人扇阴风、点鬼火。
永顺公司也停了工,周昌国一脸苦相地跑到镇政府来诉苦。
覃云国、李笑天等人也是急得团团转,都来找张天云拿主意。
张天云却一言不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
第二天,他叫来了李笑天,两人关起门来谈了一个多小时。李笑天出来后,一句话也没说,神秘兮兮的。
接下来的几天,县委办就像被投了石子的湖面,涟漪不断,一封封举报信接连而至,都是举报月全镇检查站不作为、乱作为的。
在林业宾馆这家餐馆里,发生了一件让人大跌眼镜的事儿!
据说啊,只要那些拉山货的司机在这儿吃饭并给点小费,月全检查站就像开了绿灯一样放行。
这事儿就像长了翅膀,一下子就在雍平县的大街小巷传开了。
哎呀妈呀,这一传开可不得了,月全检查站平时可是号称“鬼门关”,年年都能拿到林业局和县委县政府的嘉奖呢,现在竟然曝出这种丑闻,老百姓们哪能受得了?
一时间,大家都炸开了锅,尤其是那些吃过亏的药材商人,更是开始动用各种关系给政府施压,扬言要把这事儿捅到市林业局去。
眼看着事情越闹越大,黄嵩山终于坐不住了。
他火速召开了常委会议,直接处理了月全林业站的站长,把他移交给了监察机关,还给林业局局长孙传福记了个过,然后大大方方地向社会公布了事情的真相。
紧接着,县督查室也出动了,对月全镇新集镇搬迁的问题进行了调查,把搬迁过程中出现的问题都给澄清了,县财政还承诺在年底前把剩下的搬迁款全部付清。
前月全镇党委书记金论书一看事情闹大了,赶紧向组织作检讨请求处分,想把这事儿扛下来。
不过黄嵩山可没那么好说话,直接批示:停职反省!
这样一来,月全镇的现任党委政府总算是躲过一劫。
这两件事儿可真是闹得沸沸扬扬的,整整一个多月才算是平息下来,月全镇也总算是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再说说正在海西省的张天云吧,这家伙一路风尘仆仆的,这次县柑橘办组织干部对外考察,他二话不说就报名参加了。
由于参加考察的大多都是各乡镇的副职,张天云自然而然地就成了考察团的领头人。
其实啊,他临走前在月全镇导演了一场“以毒攻毒”的好戏,心里那叫一个烦躁。
于是借着考察的名义想出来散散心。
从雍平到海西省,上千里的路,他的心情还是没能平复下来。
一想到月全镇这次闹出的风波,他心里就直打颤。
厉正刚和武德之这些人啊,拿着月全镇的事儿说三道四,说新集镇建设搬迁有猫腻,还证据确凿呢。
他们还想利用大家都想让月全镇出事的仇富心理,把事情闹大,好把金论书逼上绝路。
不过黄嵩山这家伙可是老谋深算,他打算不闻不问,等事情闹到没法收拾的时候再出手收拾烂摊子。
张天云本想一举两得,结果月全镇的社会稳定却闹出了大笑话,他这个党委书记自然得背点锅。
要是有人想借此机会把他调走,那简直是易如反掌。
张天云一走,月全镇党委书记的位置就成了香饽饽,厉正刚和武德之这两个家伙,一看这肥肉,肯定得争得不可开交,他们的联盟估计得立马散伙。
关键时刻,黄嵩山这个大好人出现了,他秉承着公平公正的原则,拉了厉正刚一把,既维持了平衡,又让武德之和厉正刚之间产生了点小嫌隙,真是皆大欢喜啊!
不过呢,张天云就成了那个倒霉蛋,金论书也得跟着吃点亏,张天云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就这么被别人给摘走了。
但你们知道吗?厉正刚、武德之和黄嵩山这三个老狐狸,都没想到张天云其实早就摸透了他们的心思。
他居然自己举报自己镇里的问题,而且一举报就直击要害!
“鬼门关”那可是县委县林业局树立的标杆啊,结果被张天云一棍子就给打回了原形,这社会舆论能不炸吗?
县委的标杆都塌了,黄嵩山能忍才怪呢!
不过张天云这招也是厉害,既不让黄嵩山的计划得逞,还巧妙地把锅甩给了武德之他们,让黄嵩山觉得对手可能还有后手,得赶紧稳住局势,不敢轻举妄动。
最后金论书成了那个背锅侠,张天云则悠哉游哉地躲过了一劫。
经过这一场风波,张天云算是见识到了厉正刚的手段。
他能看到的,厉正刚当然也能看到。
厉正刚的势力虽然被削弱了,政府也面临着失衡,但他就是不直接靠拢黄嵩山,免得被对方狮子大开口。
他左手拉着王平,右手拽着武德之,就这么搅和出了一场风波。
其实啊,他这也是在利用黄嵩山不愿意看到对手团结一致的心理。
看来厉正刚在栗子坪事件之后是真的长进了不少,也好好权衡了一番利弊。
换届的日子不远了,黄嵩山也快到二线去了。
厉正刚只要保持现在三足鼎立的局面,换届的时候他再动用一下市里的关系,往上升一升应该不是难事。
不过张天云可没想到,厉正刚为了这个目标,居然会这么拼!
张天云这家伙,在海西省溜达了好几圈,别人都在那儿研究柑橘怎么种,他却在那儿琢磨自己是不是要来个华丽转身,
毕竟青春正当时,退一步海阔天空嘛,以后想再往前冲也容易。
但具体怎么个退法,他心里跟浆糊似的,乱糟糟的,头都快想炸了。
这几天,张天云的手机都快成热线了。
先是县里开经济工作会议,覃云国一个电话打过来,说是等着他的“锦囊妙计”呢,搞得他像是最后的底牌,非得在这个时候亮出手里的“大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