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嬛儿!你没事吧?”沈眉庄第一个上前,一脸担忧的看着额角还在汩汩流血的甄嬛。
淳常在和安陵容也缓过了神来,连忙过去帮忙将她扶了起来。
甄嬛此刻惊魂未定,额头上撞破的地方越发疼的厉害。
然而除了额角,她的小腹此刻也痛得钻心。
侍卫们将兽戏班子围在殿中央,剩下的几条猎犬因为方才的变故,一个个显得异常狂躁不安,好在已经被死死钳制住了。
胤禛三步并作两步向甄嬛走去,他匆忙俯下身,查看了一眼甄嬛的伤势,沉声道:“把这些人押下去。苏培盛,立刻叫太医来。”
猎犬们被重新锁进了铁笼里,连同兽戏班子的人一起,被关押了起来。
另一边,宫人们匆匆忙忙将甄嬛挪去了最近的宫殿。
章太医替甄嬛处理过伤口后,又为她仔细诊了一番脉。
“启禀皇上,莞贵人的额头磕破了皮,只要按时上药换药的话就没有大碍。此外,微臣恭喜皇上,恭喜莞贵人…”
“莞姐姐都伤成了这样,你在说什么恭喜呀?”淳常在出言抢白道。
章弥沉默了一下,并未打算接她的话,而是继续和胤禛说:“莞贵人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只是方才受惊过度,胎气不稳,给贵人服下安胎凝神的药后,还需好好休养。”
此言一出,不少人面上浮现出难以掩饰的妒色。
年世兰瞳孔微动,紧紧盯着还卧在榻上的甄嬛,心中五味杂陈。刚小产不久的富察贵人更是一脸怨怼。
“果真吗?”胤禛闻言,方才的担忧顷刻间被激动与欣喜所代替。
他快步走到床前,握住了甄嬛的手说:“嬛嬛,你听到了吗?太医说你有了喜脉。”
甄嬛还没从这突然的惊喜中反应过来,任由胤禛紧紧握着她的手,一时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三日之后。
虽是一场“意外”,但毕竟险些伤到了怀有龙嗣的莞贵人,胤禛下令,将兽戏班子的人各打了二十大板,逐出了京城。
只有宜修知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不过是莞贵人的座位被她提前洒上了一种粉末,会激发犬类动物的凶性。
这天正午,胤禛来景仁宫陪宜修用膳时,同她道:“莞贵人入宫侍奉的时间也不短了,她这次有孕,朕想着晋一晋她的位分。”
自从宜修重生之后,许多事的走向都在冥冥之中与前世不同了。
无论是时疫的爆发推迟,还是甄嬛和富察贵人都在与上一世不同的时间节点上,被诊出了喜脉,这无疑都加深了种种不确定性。
此刻宜修暗暗思考的是:那日后甄嬛的第二胎,若时间点也出现了改变,还会和上一世一样是胧月公主么?会不会是个阿哥?
胤禛不知道,此刻他那一脸贤淑的皇后心里想的是:看来这一世,为了保险起见,无论哪一胎都不能让自己这个宿敌顺利生下来了。
宜修有了考量,很快便回过神来。
她含笑道:“皇上不如等莞贵人生下皇嗣后再一同晋封吧?也算是喜上加喜。”
……
好熟悉的桥段,之前沈眉庄被诊出喜脉时,她也是用同样的话术来劝胤禛的。
反正甄嬛也好,沈眉庄也罢,是生不下来的。
然而这一次,胤禛却只是笑了笑,拍拍她的手说:“早晚都一样的事,再者莞贵人受了不小的惊吓,该让她听些好消息。朕心意已决,一切交由内务府准备就是了。”
“是,但凭皇上作主。”宜修笑吟吟的应了,仿佛真的在替胤禛高兴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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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到了莞贵人的晋封嫔位仪式的这天。
甄嬛额角的伤口这才刚愈合不久,一条狭长的疤痕横亘在眉骨上方,她最近正为此烦心不已。
宜修端坐着,看甄嬛穿着封嫔的吉服,给自己行三跪九叩之礼。
不愧是胤禛亲口称赞过的“嬛嬛绝世容光,不知世上有谁可堪相比”,可惜骤然多了这一条扎眼的瘢痕。
在这深宫里,又有几个女子不爱惜自己的容貌?
宜修例行教导了她几句,便叫了起。
“多谢皇后娘娘教诲,臣妾谨记于心。”甄嬛道。
“本宫听温太医说,妹妹那天受到惊吓动了胎气,现下已经好转过来了,那便好。”宜修温声道。
顿了顿,她的目光扫过甄嬛的额头:“妹妹额角的伤看着倒有些深,可要仔细按照太医的嘱咐上药,否则留下了疤就不好了。”
甄嬛应道:“多谢娘娘关怀。安常在昨日给了臣妾一盒舒痕胶,据说那制药的用料十分珍贵,坚持涂抹在伤处,不出一个月便可消除痕迹。”
宜修不动声色的扬了扬眉,假装惊叹道:“是么?寻常的药膏涂上两个月也未必能确保不留疤痕,这药若真能有这般效果,倒是件好东西。”
……
甄嬛被诊出喜脉那一日傍晚,安陵容被宜修叫到了景仁宫。
“安妹妹,你一向与莞贵人要好,她今日伤得不轻,莞贵人原本容貌出挑,这下怕是心里该不是滋味了。”
安陵容的眼神忽闪了一下,她谦顺道:“回禀娘娘,臣妾倒是会制一种药膏,此药名为舒痕胶,用于消除疤痕有奇效。”
宜修微微一笑,并未言语,只是招手示意她上前。
当她将一包装有麝香粉末的纸,放到安陵容手心上的时候,安陵容的心猛地一震,下意识感到一丝惊慌来。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替皇后“办事”了,上次是富察贵人,而这一次,是与她一直姐妹相称的甄嬛。
一边是高高在上、却对她颇多照拂的皇后,一边是与自己一同入宫、对自己亦有过不少帮衬的好姐妹。
在短暂的几秒钟时间里,她一时犯了难。
甄姐姐从前待她有恩,自己不应该……
可皇后的眼角虽然带着笑,却隐隐透着一丝不容推拒的威压,让她说不出任何违背的话来。
她如今不再是人人视如草芥的答应,全靠皇后娘娘一人的提携。若是拒绝了,日后自己怕是也没了再往上爬的机会,这让她在宫中如何生存下去?
何况——
鬼使神差般的,安陵容想到了自己将舍不得穿的浮光锦赠与甄嬛后,那件衣服转手就出现在浣碧身上,在宫中招摇。
还有那天淳常在的肆意取笑,说自己的绣样小家子气时,甄嬛为了怕自己生淳常在气,送来的那根簪子。
她自问比不得沈眉庄与甄嬛一同长大的交情,在沈眉庄拒绝修书一封,救她父亲的性命时,她心中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到失望。
自己将甄姐姐视为最要好的姐妹,不过她的心意似乎并未得到过太多重视。
她性子敏感,尽管明知道这些怨不得旁人,可还是在一次次的失落下,不知不觉与甄嬛和沈眉庄离了心。
明明自己并没有什么害甄嬛的道理……
安陵容犹豫了良久,望着手心上那包象征着日后皇后的提携、象征着她从此将彻底站到甄嬛对立面的那包麝香,终究是将它紧握在了手中。
“臣妾明白了,定不会叫皇后娘娘失望。”她轻声说。
不过富察贵人的手钏也好,甄嬛的舒痕胶也罢,一向以温和贤良示人的皇后娘娘,原来也隐藏着这样狠辣的一面。
也是,在这人吃人的后宫里浸淫久了,想要稳坐高位,又有几个人的手是真正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