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敏妲坐到苏云亦对面,抱着胳膊,面色透着几分愠怒,几分怅然。
须臾,她恢复了那副俏皮模样,笑意吟吟地倾身朝苏云亦打趣道:
“师弟,师姐明日就要走了。你今后想我了,可怎么办?”
苏云亦正拎着茶壶斟茶,听到此话,抬眸瞥敏妲一眼,眼眸闪过一丝冷笑。
语气凉凉地道:“苏某为何要想郡主?”
敏妲轻哼一声,嘴角微微下撇,伸手来抢苏云亦手中那举起来,正待送入口中的茶杯。
苏云亦下意识一躲,敏妲哪肯罢休,站起身往前一探——
眼见她的脸要凑过来,苏云亦忙主动递了过去。
敏妲一愣,瞪他一眼,接过来,坐下,仰头一饮而尽。
放下茶杯,她将双手搁到茶桌,脑袋一歪,枕了上去,嘟囔着:
“师弟,你狼心狗肺!” 言语间满是嗔怪,透着几分亲昵。
苏云亦放下被抢去茶杯的手,微微捏成空拳,神色带了几分愧疚。
敏妲突然坐直身子,目光灼灼地望向他,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道:
“师弟,师姐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好好想想,要不要开口求师姐留下来,嗯?”
苏云亦维持着脸上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用了。”
敏妲冷哼一声,眼神瞬间黯淡下去,貌似不经意地问:
“师弟,师姐实在好奇,你究竟喜欢那女子哪一点?我看她倒不如我。”
说着,掰着手指比划道:
“你看,论样貌,我不比她差;论才情……嗯,我俩都没有;论家世,我可比她优越;论武艺,我更是比她精湛;论,咳咳,论对你的情意,师姐尤甚……”
“再则,她还是个拎不清的,到处给你惹祸。你说,师姐到底哪里不如她,竟入不得你的眼!”
敏妲说罢,满心不甘,双手撑脸,盯着苏云亦,气呼呼地等着他回话。
听罢此番分析,苏云亦眉心一蹙,苑苑如此一无是处吗,竟样样不如人?
他抽了抽嘴角,冷硬道:“她长得好看,比谁都好看。”
“你!”敏妲原本撑着脸的双手,“啪” 地一下掉到桌上,无语道,“肤浅!”
“苏某本就是肤浅之人,是郡主高看了。”苏云亦唇角勾笑,不在意道。
总算帮苑苑找回一点面子,苏云亦悠然自得地拎起茶壶,在敏妲的怒视下,不紧不慢地给自己重新斟了一杯茶。
温热的茶水缓缓淌入喉咙,脑子里却在琢磨,自己是如何喜欢上苑苑的?
也许是那该死的嫉妒心、胜负欲?
自己回到洪县,本没对这婚事上心,哪知苑苑竟逃婚!逃婚就算了,还私奔!
那个时候,被羞辱的他,心中翻腾起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
他堂堂苏云亦,长相英俊,气质不凡,才学出众,18岁便考中贡士,又有生意头脑……
样样优秀,哪个女子不争抢着要嫁他,偏没想到被苑苑如此羞辱、嫌弃……
他那颗愤恨与不甘的心啊,便是在一开始便被她给牵制住了。
好久没想起此事,当下想起,苏云亦仍觉胸口憋闷!
一会儿定要回去好好跟她算算这笔账!当初是为何瞧不上他!
2
赫炎一行人洗漱完,在宴客厅吃罢晚膳,手下人便被安置到闻影营去休息了。
苏云亦与赫炎、敏妲,聊至深夜,才回云泥院。
本来赫炎一行人半月前就该抵达山庄,谁知半途遇到凶悍的劫匪,耽误了时辰。
当时事发突然,赫炎一行人行至山林,被劫匪围困。
寡不敌众,对地形又不甚熟悉,物资被劫走了不说,十来个兄弟也因此丢了性命。
——那些物资本是苍鹫王赠予苏云亦的新婚礼。
事后,赫炎颇不甘心,于附近小镇停留数日,暗中探察劫匪据点。
后偷袭劫匪两次,杀了对方四五十人,为死去的兄弟报了仇,这才继续风雨兼程地赶路。
哪知,却被劫匪追杀,东躲西藏,又耽误了数日。
苏云亦听罢,脸色沉重。
如今朝局动荡,四处匪盗横行,更有造反势力于暗中滋长。
民生疾苦,一场大混乱将不可避免。
他也不忍看山河破碎、黎民蒙难,只希望自己的谋划能再快些,好让朝堂早些安定,攘外安内,使百姓得以安居乐业。
赫炎怎么都没想到离朝内部已乱成这般情势,只想快点带郡主返回边城——当下便拒绝了苏云亦提议在山庄休整几日的想法。
敏妲没料到,自己偷跑到洪县,竟让十来个兄弟有来无回,心下愧疚不安。
待敏妲和赫炎离去,苏云亦又找来却隐,让其安排十余名自己的人,于明日一早随赫炎护送敏妲和何玥秋回边城。
敏妲的安危重如泰山,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3
待一切安排妥当,夜已过半。
回到云泥苑,卧房为他留着一盏灯,那娇俏的人早已熟睡。
他走到床边坐下,目光温柔地看着她侧身熟睡的模样,玲珑身段在薄被下隐隐起伏。
他说得没错,她着实生得好看:肉乎乎的鹅蛋脸,白皙的肌肤泛着柔光,长睫若蝶翼,鼻尖挺翘,粉唇微嘟……
他忍不住伸手,用手背抚了抚她的脸颊,触感温热而细腻。
心头一漾,情难自抑,锁着她的唇,缓缓低头吻去。
微一触碰,心跳陡然加快,急忙抬起头来。
目光直直落在她脸上,眼中眷念若潮水般汹涌,眸色数次明暗交替,隐隐透着几分挣扎。
许久,他才熄灭烛火,宽衣躺到她身侧,手臂轻轻环住她,进入沉沉梦乡。
3
翌日一早,苏云亦带着叶苑苨来到山庄大门前,送别敏妲一行人。
敏妲、赫炎,以及十几名手下,都换上了最为普通的粗布衣衫。
乱世当道,最忌讳引人注目,平民装扮最为妥当。
苏云亦安排的十余名人手,将在暗中相随,护他们周全。
除却敏妲和赫炎骑马,其余人都步行。
队伍里还有一辆破旧的马车——是为何玥秋备下的。
天色渐亮,雅静堂几位却迟迟未到。
敏妲站在一匹骏马旁边,抬手扯了扯皱巴巴的衣角。
平日她喜穿红衣,喜满身饰品叮当,鲜活又热烈。
当下身着粗布衣不说,浑身素净得头上连根木簪都没有,眼中不由闪过一丝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