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浔曾在景国游记上看过。
潭州与幽州相邻。
两地虽地处在偏远地带。
但这些年间的税收可是年年都交得上来的。
怎么会突然闹饥荒?
见多福拿着干粮从里出来。
容浔一边帮忙分发一边问那些和尚;
“那潭州的知府为何不上报朝廷,还有,你们说逃出来又是怎么回事?”
“唉,若是潭州知府有所作为,哪里能沦落到闹饥荒的地步。”
说话的和尚将干粮收起。
对容浔道:“潭州早就被那里的官员控制了,里面的百姓逃不出来,生生被饿死,我们也是趁着寒食节送经书的途中逃出来的,一路来到这儿。”
容浔听了和尚的话。
心里只觉得不可思议。
在他的人生经历中,被饿死仿佛是非常遥远的事情。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
对那和尚道:“不知各位师父上京有没有带诉状书?”
“这.......”
和尚警惕的看他一眼。
“自是带了,听说大理寺能管这事儿,我们就想着将诉状书递上去,看看能否解救潭州的危机。”
容浔沉思片刻。
他抬头直直望着和尚。
“师父若是信任我,便将诉状书交给我,你若交给大理寺,此事多半传不到皇上的耳朵里。”
几日前。
大理寺卿翁房已辞官回乡养老。
唯一一个明事理的人走了。
大理寺现下也不过是宦官集团控制的工具。
不过这和尚显然不是很信任容浔。
“我知这里是宸王府,可宸王如何能管这事?”
“宸王管不了别人就更管不了了。”
容浔诚恳的对他道:“各位师父信我,宸王定能管得了这事,你们要不先去府里名下的庄子住上几日,等这件事情了结。”
“这.......”
几个和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还是谢绝了容浔的好意。
不过他将怀里的诉状书小心翼翼的递给容浔。
怀着诚恳和感激的心情道:“我们敲了许多官员的门,也就只有施主肯伸出援手,我们愿意相信施主,这是诉状书,潭州百姓的性命,就托付给施主了.....阿弥陀佛......”
和尚说完。
双手合十对容浔拜了拜。
“一切就拜托施主了,务必将此事告知朝廷,多谢多谢......”
说完。
十几个身着褐色袍子的和尚慢慢离去。
望着他们单薄的背影。
容浔心里一阵苦涩。
潭州的官员到底是腐败到了何种地步。
到最后竟需要和尚上京陈冤。
容浔转身回府。
他握紧手里的诉状书。
转头问文喜:“王爷若是从军营中回来了,便来告知我一声。”
“是王妃。”
皇宫内————
一夜紧闭的栖凤阁的大门终于是打开了。
芳充容在雨中跪了一夜、哭喊了一夜。
温愿宁也在雨中陪了她一夜。
深红色的大门从里面缓缓打开。
临珈扶着太皇太后走出来;
一眼便见到宫门口两个狼狈不堪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
太皇太后生气的望着两人。
“皇后,你是怎么管教手下嫔妃的,嫔妃不懂规矩胡闹也就罢了,你也跟着胡闹!不怕丢了皇上的颜面吗?!”
“皇祖母息怒。”
温愿宁跪下行一礼;
“皇祖母,我们实在是有要事相求,还望皇祖母帮帮芳充容。”
太皇太后没好气的白她一眼。
“有事也进来说,披头散发的跪在外面像什么样子!”
“是——”
温愿宁将芳充容扶起往殿内走。
与此同时。
明月阁的一间密室中。
微生幼瑶拿着天青色小瓷瓶往装着小蛇的篮子里倒东西。
“乖啊,多喝一些才能长大呢。”
小瓶子里倒出来的东西红的刺眼。
像是谁的鲜血。
望着篮子中争抢着的小蛇。
微生幼瑶慢慢扬起一抹冰冷的笑容。
“事情都搞定了?”
一戴着斗笠的男子从暗处走出来。
微生幼瑶依旧望着篮子里的小蛇。
漫不经心道:“自然是搞定了,你看我的小蛇们,多喜欢那人的血。”
“那便好——”
男子古怪的笑了两声。
“解决了澹台尧唯一的儿子,我看他澹台肆还要扶谁登上皇位,这景国的姓,也该变一变了。”
“右相大人这么自信,想必和小王爷那边已经谈妥了?”
“自然,攻下河州也就是最近的事情了。”
闻言。
微生幼瑶挑挑眉。
“你们动作这么快,就不怕惊动宸王?”
“哼——要的就是惊动他,他澹台肆手下兵力多那又如何人,寡难敌众,我看他到时候怎么挡。”
沈鹤园说着看了看微生幼瑶。
“澹台尧体内的蛊虫可还好?”
“放心,已经完全成熟了,控制他不是问题。”
沈鹤园放下了心。
他邪笑道:“微生一族的蛊虫果然厉害,姑娘如此本事,留在西江国实在是屈才,不知姑娘可有兴趣来我麾下?”
沈鹤园内心自有一番打算;
若是收了微生幼瑶这个奇女子。
相当于丰满了他的羽翼。
听到他的话。
微生幼瑶也只是专注的喂着篮子里的小蛇。
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我微生一族世代效忠西江国,右相大人这话,小女今日就当没听到。”
“.........”
沈鹤园耸耸肩。
“人各有志,是本相唐突了。”
他朝微生幼瑶抱拳行一礼。
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微生幼瑶盯着篮子里的小蛇。
黑到发紫的瞳孔闪过一抹笑意。
“乖啊,再多喝点儿。”
倒进篮子里的鲜血染红了半个篮子。
几条颜色各不相同的小蛇在这一滩血中缠绕;
不一会儿。
通身也沾上了血的颜色。
红的让人不适————
栖凤阁;
芳充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太皇太后揉了揉太阳穴。
怒道:“哭什么哭!皇上将自己的儿子放在紫宸殿一晚上有何关系,值得你跑到哀家的殿里哭喊,你回宫里安心等着不就是了!”
温愿宁连忙跪下;
“皇祖母息怒,爱子心切,芳充容才一时失了仪态,可这件事实在是不对劲,皇上一向听您的话,臣妾求皇祖母去看一看吧,也好让芳充容放心。”
“哼,你们一个两个的就是喜欢瞎操心,能有什么事情。”
太皇太后说着摆摆手。
“罢了,我差人去看一眼,你们回各自的宫殿等消息,昨夜之事绝不能出现第二次,你们是皇上的人,任何时候都不能失了仪态。”
“是,孙媳多谢皇祖母。”
温愿宁对着太皇太后磕了一个头。
起身将芳充容拉走了。
见两人离开。
太皇太后急忙招临珈过来。
“昨夜让你去打探,可得到什么消息?”
“娘娘,这事儿怕是不好了。”
临珈俯在太皇太后耳边低语。
“奴婢昨夜买通了紫宸殿的一个小太监,说小殿下进去后哭喊了几声便没了动静,今早也没有传乳母进去喂奶。”
“哎!皇帝好生糊涂,好歹是他的亲骨肉.......”
太皇太后缓缓呼出一口气。
“说来此事都是澹台肆那贱种的错!若不是他威胁皇上退位,皇上又怎么可能剑走偏锋?!”
“那娘娘,现下该怎么办?”
临珈抬头看了看,确认没人才道:“若宸王知道小殿下没了,怕是不会罢休。”
太皇太后沉吟片刻。
低声道:“此事不能声张,皇位绝不能落在澹台肆身上,临珈,你通传下去,务必将这件事瞒的死死的,不能走漏一点风声!至于孩子,皇帝后宫那么多人,再生就是了。”
“是,奴婢这就去办。”
宫中表面看上去依旧如从前那样。
暗地里却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澹台肆望着手上的地形图。
眉头下意识紧锁着。
不知道在想什么。
门外帘子被掀开。
唐久走了进来。
“王爷,皇上已经将第一道圣旨宣了,此时,各地方官员都在忙着下调税收的事宜。”
“哼,还以为小皇帝还要拖多久呢。”
澹台肆合上地形图;
“近日可有北境的消息传来?”
“暂无,不过派出去的探子回报,河州似乎有异动。”
“让他们盯紧了,一有事就立即通报。”
说完,澹台肆披上衣衫往外走。
他一边走一边对身后的唐久道:“本王先回王府,这里你看着,尽快找到许秋贵说的那条密道。”
“是王爷——”
澹台肆的马车驶入城中心。
容浔每次坐马车时都喜欢朝窗外望去。
久而久之。
他也有了这个习惯。
澹台肆随意掀开帘子往外看一眼。
却发现了好几拨外来的百姓。
顿了顿。
他对外面问:“浮丘,近日京师有何事发生?”
驾车的浮丘隔着帘子对澹台肆道:“没什么大事,只是属下发现京中来了许多人,看着像是东边一带的百姓。”
闻言。
澹台肆微微皱起眉。
心里渐渐起了疑心。
马车停在宸王府。
刚下车。
澹台肆便看到站在门外的容浔。
看样子是等了他许久了。
他急忙过去。
“不是说了别等我吗?”
“阿肆,出事情了。”
容浔来不及回答澹台肆的话。
拉着他就往里面走。
来到前厅。
容浔将手里的诉状书递给澹台肆。
又将今日遇到那几个和尚的事情一字不落的告诉他。
澹台肆沉默的望着手中的诉状书。
疲惫的闭了闭眼。
“朝中腐败的风气竟也传到千里之外的潭州了。”
他捏了捏眉心。
对外唤了一声。
“关牧,去将慕侍郎请来,本王有件事要交给他。”
“是。”
关牧在外面应了一声。
转身往尚书府去了。
容浔给澹台肆倒了一盏茶;
“阿肆,你是想让慕知聿去处理这件事?”
“嗯。”
澹台肆捏着容浔的手。
“如今朝中已经没多少可用的官员了,这件事情不能让他们知道,否则,使绊子的人会越来越多。”
“我知道了。”
见澹台肆满脸疲惫。
容浔心疼的摸摸他的脸。
“许秋贵说的那条密道可找到了?”
“还没有,想是近几日的雨将山上的泥土冲了下来,将入口埋住了。”
这几日接连下雨。
出现这种情况也是有可能的。
容浔刚要安慰澹台肆不用太着急。
外间,昌宁突然急匆匆赶来。
“王爷,不好了,西江国突然带兵攻打林州,那边的官员快抵挡不住了。”
澹台肆猛地起身。
还未开口。
这时候;
外面一个暗卫又匆匆跑来。
“王爷,昌吉在接庄先生的路上时,突然遇袭,两人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