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所有人都急匆匆赶到太傅府时,里边一片狼藉,就连看守太傅府大门的张伯也没能幸免,倒在了血泊之中。
金吾卫将太傅府搜查一圈后,并没有在太傅府中找到任何人。
所有人的大脑一片空白,陛下就这样被人带走了?
白无常因为身体十分虚弱,所以被辛封泽强行按下休息。他懊恼不已,没想到他们几乎把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算清楚了。
岁桃看着金吾卫将张伯带走,心中说不出的难受。张伯可是他来到太傅府时就一直陪着他们的,他也算是岁桃的长辈。
可没曾想到,竟发生了这样的事。
路过的百姓都好奇的打量着被围起来的太傅府,每个脸上或多或少有着微妙的变化。
直到武文出面遣散了金吾卫,沉重的关上了太傅府大门,百姓们才慢慢离开。
此刻的太傅府中,只有他们八人。
“我们得赶紧去做准备,不能让他们把陛下带走!”薛仲勇早已慌乱,手舞足蹈不知所措。
秦怀诺也附和道:“得赶紧加紧排查,为何还要待在太傅府里?”
白无常服下司空杏林留给他的备用药后,整体恢复了很多。他抬起头看着墙外的灯火通明,心中一股无名业火不由而生。
“不能让百姓知道,也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今夜必须找到陛下。”
所有人都看着白无常,京城那么大,敌在暗,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知道。这样做无异于大海捞针,怎么可能?
薛仲勇大吼道:“白无常,你是不是疯了?如今陛下被谁带走的都不知道,我们怎么找?”
“谁说不知道?”他抬起头,眼里布满了杀意,“带走陛下的人是当朝吏部尚书,秦大人的父亲,秦礼辙。”
除开辛封泽,岁桃,迟暮三人外,其他几人仿佛觉得自己听错了。尤其是秦怀诺,他的反应巨大,立刻出声反驳。
“白无常,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是我父亲?我父亲为官多年,他的所作所为我们都看在眼里,他不可能为淮南做事……”
白无常沙哑出声打断道:“秦大人,你想想,令尊有没有什么事一直瞒着你?”
经白无常一说,秦怀诺脑中不禁就想到了自己父亲的反常行为。自己有很多次都在半夜看见自己父亲悄悄离开秦府。
岁桃将白无常的猜测一字不漏的说给众人之后,每个人面面相觑,说不出来话。
秦怀诺满脸的不相信,可是他越想解释,自己父亲曾经做出的那么多反常行为让他闭紧了嘴。
“为什么,我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他都到了这个官职了,为什么?”
“或许,秦尚书并不相信陛下可以将大晟带来光明。”
秦怀诺茫然的看着白无常,神色疲惫,此刻的他仿佛衰老了十岁。
他突然想起,在有一日的午后,自己与父亲在秦府的院中晒着太阳,自己父亲突然问着自己:
“秦侍郎,你认为陛下与先帝谁做的更好?”
那时的秦怀诺被问的莫名其妙,但依旧笑着回答道:“父亲,我们都是大晟的官员,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职责,替陛下分忧解疑,何谈好与不好呢?”
他记得秦礼辙的眼神充满了失望,回答道:“我认为都不好。”
那一天的午后,他与秦礼辙也没有了更多的话语。
秦怀诺回过神,此刻,这个记忆仿佛给他判上了死刑,让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他的双脚仿佛没有了力气,踉跄着往身后倒去。薛仲勇及时将他扶住,只看见他脸上的泪水顺着脸庞滴落在地上,生无可恋。
“老师,我父亲,真的背叛了大晟吗?”
薛仲勇不禁打了个冷颤,他望着眼前的秦怀诺,他也是自己的学生呐。此时此刻,没人能体会他的痛苦吧。
秦礼辙若真的背叛了大晟,按照大晟律法,秦府无疑躲不过诛灭的惩罚。所有人都不免生出怜悯,这么些年,秦怀诺为了大晟鞠躬尽瘁,但最后毁在了自己父亲头上。
可惜,所有人心里无疑都这么想的吧。
这时白无常来到他身前,用力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眼中没有感情。
“秦大人,现在泄气太早了。清灼还在云殇城呢。”
所有人都看见秦怀诺那生无可恋的眼中突然呈现一道光亮,但随后又黯淡下来。他紧紧握着白无常的手,他明白白无常的意思。
白无常可以让时清灼带他走。
可是令他难过的并不是这事,而是自己的父亲。将自己从蹒跚学步的小儿养育到如今成就的父亲,教导自己抵制一切不良作风,要用自身学识报效朝廷的父亲,告诉自己要一步一个脚印踏实走下去的父亲,竟会成为了他所讨厌的卖国贼。
他怎么可能接受这个现实?
此刻,光明磊落一尘不染的他,被泼上了一身罪孽。等到真相大白的那日,他也会活在百姓们的谩骂声中。
让他带着罪孽每日苟且偷生的活下去,还不如让他死在阳光明媚的京城中。
“秦大人!”
秦怀诺回过神,眼神中充满了无措。白无常此刻就在他身前,满脸严肃的看着他。
“秦大人,你没有错。秦尚书也没有错,他只是随心而走,他想完成自己想做的。可是我们立场不同,我们始终成不了一路人。”
白无常的身体似乎达到了极致,看着眼前都是一阵模糊,或许立马就会晕倒。但他紧紧抓着秦怀诺,再次出声道:
“秦大人,事已至此,你作为大晟朝堂中的一员,能否先放下心中的悲痛,先找到陛下!若是能找到陛下,也能找到秦尚书,你也可以问他你想问的。可以吗?”
秦怀诺咬紧牙关,猛的点头,下定决心。他知道白无常说的没错,如今首要的一定是找到陛下,不能让民心大乱。
白无常见秦怀诺重新振作起来,猛的松开手,踉跄着向后退去。
辛封泽在身后接着他,白无常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但仍旧装作没事让辛封泽扶着他坐下。
“如今陛下失踪,这是大事,我们瞒不住。明日早朝,这件事绝对会被捅出。所以,今夜必须找到陛下。”
诸葛璟明也分析道:“而且此事不能让百姓知晓,如今正是淮南与大晟的交战,若是陛下再出事,不仅京城甚至整个大晟都会大乱。云殇城的将士们也会乱了军心。”
所有人点点头,武文出声道:“那我们该如何找到陛下?”
“鹊仙楼离太傅府不远,他们一定是看见迟暮与辛封泽离开后立即动的手。”
薛仲勇此刻也疑惑道:“那当时秦礼辙与我们一起下的楼,他那么大的年纪,怎么会那么快的就赶到?”
白无常立刻解释道:“桃子刚刚与各位说过了,多年前那场朝堂大换人,吏部换的人最多。那些人,或许都是秦礼辙的人。所以,他们这是早有准备。”
每个人都毫无头绪,若是全城寻找,必定会惊扰百姓,也会惊扰到暗处的敌人。
“我说了,鹊仙楼离这里不远。今夜人多,就算有驱散人群的马车,但带着陛下的马车不可能那么惹人注目。太傅府离城门较远,现在赶过去,还有机会截住他们。”
迟暮与武文几乎是立刻准备行动,但诸葛璟明却再次问道:“若是他们今夜不走城门离开呢?”
“那他们必定是在城门周围。他们不可能一直待在京城之中,今夜或者明日一早他们必定会离开。所以他们一定会在城门周围藏着。仔细找。桃子和两位大人留下,其他人都去!”
辛封泽本想留在这里陪着白无常,但白无常硬推着他离开。
“他们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危险人物,你去我放心一些。有桃子在我这就行了,答应我,一定要把他们安全找回来。”
看着辛封泽离开后,白无常才松了口气。自己全身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他感觉到自己只要一闭眼就能晕倒过去。
“桃子,去给我找个大夫。”
“太傅,那你答应我不能擅自离开。”
“我答应你。”
所有人都离开后,还留着的秦怀诺与薛仲勇终于疑惑开口,他们异口同声的问道:“白太傅,我们需要做些什么?”
“二位大人,今夜他们定不会顺利找到陛下。所以明日的早朝,需要你们帮忙掩饰。”
“就这样?”
“就这样。”
将他该说的一切都说完之后,白无常再也撑不住,闭上了双眼便倒在了地上。
岁桃不敢随便寻找大夫,这个时间只敢去宫里找那位帮助过自己的那位御医。当时自己刚从狼口脱险,睁眼后看见的第一个人也是他。
与他慌忙解释之后,但因为御医不能随意进出皇宫,所以他只能一番打扮后被岁桃带出皇宫。
“岁桃侍卫,陛下真的失踪了吗?”
“十六大夫,这件事你千万不要与任何人说,算我求你了。太傅如今身体不适,你还是先帮我看看太傅吧!”
这位御医名叫沈十六,也算是凭借自己的努力进入的太医院。他为人和善,因为白无常经常进入宫中,所以也与他比较熟识。
匆忙来到府里后,沈十六看着另外的两位大人,也是慌忙行礼。匆忙上前看着床榻上的白无常,脸色苍白的可怕。
秦怀诺二人与岁桃解释之后,便准备先行离开去应付明日的早朝。岁桃也知晓情况,将二人送走之后便回到了白无常的身边。
一段时间后,沈十六面色凝重。毕竟他一直都不清楚白无常的身体状况,这次一探,着实让他摸不清状况。
“岁桃侍卫,这白太傅到底是什么情况?明明受了那么严重的内伤,但为何怎么把脉都是正常的?”
沈十六简直觉得不可思议,白无常无疑是他见过最奇怪的病人。
岁桃如何能知道,平日里白无常一直都是由司空杏林看顾,他们对这方面也不是特别理解,最多在被囚禁的四年中知晓那些药叫什么名字。
“太傅有药吗?”
岁桃思索了一会,立刻跑去了司空杏林的院子。可是司空杏林院子里特别杂乱,连药炉也被打翻,残留的药渣也被踩的不成样子。
他忽然想起,白无常身上就带有司空杏林交给他的备用药丸。刚刚虽然看着他吃下,但貌似没有什么好的效果。
他赶忙回来,可是白无常却已经坐了起来,让他一惊。
“太傅,你醒了?”
沈十六现在觉得白无常已经超过了常人的身体,他压根就不清楚白无常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太傅,你的病情是怎么回事?我见过那么多病人,我从未见过你这种症状。”
白无常致谢一笑:“沈太医,其实我也不清楚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或许真的像司空杏林所说的那样,只是我不愿意醒来罢了。”
二人都是云里雾里,白无常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说这些了。桃子,带着我去城门,我亲自去把他们抓出来。”
“不行,太傅如今都已经这个模样了,就应该在太傅府中好好休息!若是城门还有其他危险,我们只会应接不暇!”
沈十六虽然不了解情况,但看着虚弱的白无常,也附和道:“白太傅,岁桃侍卫说的不无道理,如今你的身体状况,的确不该冒险。”
白无常本欲让二人不必担心,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这身体怎么可能不担心?或许自欺欺人惯了,此刻这般模样还想着敷衍。
他自嘲一笑,再次出声道:“若我去了,他们或许会把注意力多多放在我身上。所以,为了更快的找到陛下,我必须得去。”
他被沈十六搀扶着起身,严肃道:“沈太医,今夜你也别回宫里了,先在太傅府里将就一夜,明日再做打算吧。还有陛下失踪一事,烦请你保密。”
“太傅放心,我一定不会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多谢。”他来到岁桃身旁,眼神坚定,“桃子,去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