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末——
一天时间匆匆而过,转眼天色就擦黑了。
魏蚺莛和温邵虞三位将军、在跟商君盛复命后、便大步朝着青龙门而去。
青龙门殿宇也跟后宫一般、错落交映,宫羽众多。
但就最小一个宫殿来说、也是一个主院两个偏院。
为保安全、他们三个最好与几位皇子皇女同住,原还担心要睡房顶的石海生、现在放心不少。
那张严肃的脸上带着笑、方才问起女儿(澄嫔、石染),合福说一切都好,等十日后四国庆典便能相见,他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连带着干活格外有劲。
魏蚺莛温邵虞也没什么意见、拜见过各自护送之人,转头就回了自己院子收拾行囊。
收拾好后就开始按部就班、该巡逻巡逻,该喝茶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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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皇亲国戚服了解毒汤后、都舒服了不少,听了太医的嘱咐,午膳没敢用,就等着这一遭晚膳呢。
得知是厨子放错了佐料、一时也不知道该哭该笑,好在现在没事了,也只得接受这说法了。
而且宸贵妃还因看护不当、褫夺了协理六宫之权。
大家伙都是宫里出来的,怎能不知协理六宫之权有多重要,宸贵妃浸淫后宫多年,一朝犯错就这般重罚。
陛下给了面子,他们也得接不是,所以也都乐呵呵接受了。
倒是雁南公主(宸贵妃的女儿),醒来后得知母妃被如此重罚、气的又晕了过去。
······
朝露殿内——
宸贵妃半倚在正院大殿上首、朱漆紫檀木雕花嵌宝如意躺椅上。
商舟牧(牧王)端坐宸贵妃(齐瑞,齐书桓妹妹)下首、面色难看至极:
“ 母妃、父王怎能如此不辨是非?分明不是您的错,却什么都算在您头上!”
“ 您协理六宫多年、这不是就是打您的脸吗!您可是入宫三十六年了,从没如此丢脸过啊 ”
话落气的拍桌、惊得一旁摇篮内的幼儿啼哭不止。
女子听着声音、忙擦了擦手从内室走来,容长脸上一双杏眸,唇上没涂口脂显得有些苍白。
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算不得极漂亮的长相、但言行举止皆透出一种知性温柔。
她就是牧王妃——朱嫦予,前吏部尚书——朱武阳的长女。
她与商舟牧一子一女,长女商笑柳今年六岁,儿子商荣凌刚刚三个多月。
······
朱嫦予嗔怪看了商舟牧一眼,转头抱起摇篮内的幼童、张口轻哄起来:
“ 荣凌不怕,阿娘在呢啊 ”
商舟牧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却没再开口。
宸贵妃已不复方才御书房内可怜模样,此刻端坐上首气势逼人,听着儿子说的话。
轻嗤一声:
“ 陛下这是有气没地方撒,本宫正好撞枪口上罢了 说来也是本宫蠢、这时候献什么殷勤 ”
······
商箐芙(茗箐公主,宸贵妃二女儿)身着桃粉色缕金线百褶百花裙,她不如姐姐商允腩(雁南公主)生的精致,反而肖似舅舅齐书桓。
人也是一股子诗书气,平日爱好就是插花饮茶、吟诗作对。
与驸马丁越丘夫妻恩爱,二人一子一女,长子丁靖松今年十五,女儿丁幼寻今年十岁。
······
商箐芙听着此话、笑着上前安慰母亲:
“ 母妃也是一片好心,都是御膳房做事不伶俐,恰逢近来事多父皇忧心,今日若换成旁人也是一样的 ”
“ 您也别往心里去,舟牧也是,好端端提这茬做什么?”
话落眼神便瞪向弟弟,商舟牧心下咯噔一声,他最怕的就是这个二姐了、忙低头请罪:
“ 姐姐说的是、都是弟弟话多了 ”
宸贵妃冷笑连连:
“ 本宫打探过了,云妃那瓶花汁子放在膳房快一年了,何时都不出事,偏偏今日弄错 ”
商舟牧微惊:
“ 那母妃怎的不同父皇讲明此事啊?”
宸贵妃一脸恨铁不成钢:
“ 本宫聪明一世、怎就生了你这么蠢的儿子,这整个大招都是你父皇的,皇宫更是固若金汤 ”
“ 本宫都能查到的事、你觉得你父皇查不到吗?”
商箐芙点头轻笑附和道:
“ 母妃说的是、父皇明知错不在母亲,还是选择如此自是有他的道理 ”
“ 比方说那人放松警惕、再度下手由咱们的人抓住、情况就不同了不是吗?”
宸贵妃厌烦的摆摆手:
“ 这些都是小事,还是正事要紧,你舅舅已经发话了,只要不残害黎民百姓 ”
“ 不对大长公主一脉出手,他会助你一臂之力 ”
商舟牧欣喜若狂、随即拱手道:
“ 母妃放心、儿子定不负舅舅期望 ”
商箐芙不解皱眉:
“ 舅舅为何要说、不对大长公主出手?”
朱嫦予刚哄好小儿子、听着此话笑着解惑:
“ 公主有所不知,舅舅同江老大人江文锦是生死之交,何况舅舅所言也是为咱们考虑不是?”
“ 大长公主旗下势力盘根错节,目标不同与咱们又没冲突,何必与之交恶平添烦恼?”
宸贵妃听着满意的点头:
“ 不愧是本宫亲自挑选的儿媳,本宫很是满意 ”
朱嫦予羞涩一笑:
“ 母妃过誉了、都是妾身的拙见,哪敢在母妃面前班门弄斧 ”
宸贵妃笑着摆摆手:
“ 成了、一会先用晚膳吧,今儿个都受罪了,茗箐去看看你姐姐醒过来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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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至戌时——
江府依旧灯火通明,今儿个江景回来得晚些,近来朝廷官员出事得多,江景担心家人,就回家小住了。
以至于不管多晚,江家都会有人等着江景回来。
现在正值八月末、一年里最闷热的时候。
秦宛莲端坐住院、今晚上毫无风丝、丫鬟婆子搬来解暑冰块,两大桶冰总算驱逐炎热。
看了看时辰担忧不已:
“ 这都戌时了,景儿怎的还没回来?”
芷柔看了看时辰、柔声安慰道:
“ 夫人别忧心,近来京城事多,大少爷是内阁修撰,这时候正要做文书誊写、登记造册 ”
“ 许是今天忙的晚了些,您别担心,昨儿个不也是戌时才回来吗 ”
正说着话、府门大开、小厮领着一身青灰官袍的江景进屋,江景气喘吁吁、显然是跑了许久。
大跨步向着内院走去,拱手行礼道:
“ 儿子给母亲爱请安!”
秦宛莲放心不少、笑着开口:
“ 成了快起来吧,厨房还温着饭呢,琴心、快去叫厨房端过来 ”
琴心笑着告退。
江景起身后眸中满是担忧:
“ 母亲素来操劳,本身儿子回家住是为了保护家人,倒累的母亲苦等儿子这么久,儿子真是惭愧 ”
秦宛莲不赞同的看着江景、随后起身将人拉到饭桌前:
“ 你这孩子当官了倒是跟母亲越来越生分了,一家人何须这么见外?”
“ 最近不太平,你祖父祖母年纪大了,母亲答应过你父亲会照顾好你们,跟母亲还客气什么?”
江景感动不已:
“ 母亲 ····· ”
秦宛莲把人按在座位上,恰逢琴心带着丫鬟们上来。
秦宛莲笑着说:
“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今儿个你祖母特意叫厨房做的鲍汁脆哨丰收鱼,还有八宝糯米浇汁鸭 ”
“ 都是你素日爱吃的,多吃些 ”
江景点头应下,秦宛莲笑着在他对面落座。
江景吃着吃着、想起今日之事方开口道:
“ 母亲,今日皇宫主子们误食了相克的食物,太医院忙得不可开交 ”
“ 好在大长公主和华阳郡主无事,南中郎将杨广和庆芳郡主的女儿定亲了 ”
江景顿了顿、似是有些难以启齿。
秦宛莲忐忑不已:
“ 哎呦外祖母和晚儿没事就好,游姑娘和杨将军找到了?怎的就直接定亲了?”
江景面色带着些红、放下碗筷叹口气说道:
“ 他们被人下药 ····· 在宫道上做那等事 ····· 二人有了肌肤之亲 ···· 只能如此了 ”
秦宛莲倒吸一口冷气:
“ 天呐!咱们可要更加小心才是,景儿日后上朝下朝、带着府上护院以防不测 ”
“ 唉 ~ 好好的姑娘家 ···· 那游姑娘我记着才十五,竟遭这等灭顶之灾 ”
江景叹气连连:
“ 谁说不是呢,陛下封了游姑娘为安宁县主,叫杨小将军和县主尽快完婚 ”
“ 虽说都是被人害了,到底是丢了皇家颜面,尽快完婚好堵住悠悠众口 ”
“ 下朝时曾外祖母也派人来嘱咐儿子,叫府上加强护卫、以防不测 ”
秦宛莲忙不迭点头:
“ 景儿放心、母亲会保护好你们的 ”
江景复又想起什么问道:
“ 母亲、姑母如何了?”
提起江知凝、秦宛莲叹气摇摇头:
“ 自那日回来后,就待在院子里不出来,整日以泪洗面,昨日问起你父亲、母亲说他回老家养病去了 ”
“ 届时可别说漏嘴,你姑母性子软,若是知道了更是日日担忧 ”
江景只好叹气点头,接话道:
“ 姑母一时想不开,再给她些时日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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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内——
点珠宫内:
此刻灯火通明,德妃娘娘金宝珠素来喜欢剑兰,所以她的点珠宫内所见之处都是剑兰花。
这花生长悬崖峭壁,极其难得,每年金宝珠都会高价聘请工人前去采摘。
现在正值花季、大朵的蓝色花朵散发着馥郁芳香。
··········
南映仪此刻分外狼狈,跪在院外面色苍白、身形摇摇晃晃,显然有些撑不住了。
丫鬟仆妇们指指点点:
“ 这位就是南宝林呐,长得也一般呐,王爷怎的就把人弄进府里了 ”
“ 谁说不是啊,比起她长姐华阳郡主、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呐 ”
“ 呸!一个庶女罢了,还能跟郡主比肩?当初使得下三滥手段进府,听王妃说整日想方设法勾引王爷呢 ”
“ 一个没及笄的姑娘竟这般不检点!到底是庶女出身上不得台面!”
“ 她要是上得了台面,也不会当着那么多人面跳水了,咱们娘娘不是查到了?这南宝林自小就熟识水性,她就是故意的!”
“ 呸!不要脸的小贱蹄子,活该娘娘罚她!”
“ 没听说她生母死了、父亲荣阳侯还被阳城县主休夫了,真是一家子丢人货色 ”
··········
南映仪敏捷捕捉到信息、双眸锃亮猛地拉住最后说话的丫鬟、厉声质问:
“ 你刚才说谁死了?什么休夫?”
小丫鬟吓了一跳,瞧着她一脸鄙夷:
“ 南宝林还不知道啊,你生母方侧夫人小产后血崩而亡,荣阳侯篆养了个跟你这么大的外室 ”
“ 叫华阳郡主当场捉奸了,江老大人特意进宫求了休夫圣旨 ”
“ 华阳郡主仁厚,还遣散了府上不受待见的姨娘和庶出子女,要说现在还记在荣阳侯名下的,该是只有您这一脉的小姐少爷了 ”
南映仪瞪大双眼、怒吼出声:
“ 放肆!你竟敢污蔑我父亲、诅咒我姨娘!长姐是身为女儿、怎会如此行事!你在说什么胡话!”
小丫鬟听着她的话、微眯起眼冷笑出声道:
“ 南宝林还没看明白形势吗?若是南家不倒、你会落到此等境地?”
“ 这些事你出去随便打听,谁人不知?你父亲和他养的外室被游街示众,闹出多大的笑话?”
“ 真是笑死人了、造成现在的局面不去找你父亲,冲着奴婢发什么狠?”
··········
正说着话、德妃身边的大宫女飞鸟板着脸走出来:
“ 都吵什么!不用做事了是吗!”
小丫鬟轻哼一声:
“ 飞鸟姑姑、方才南宝林询问奴婢她家中事、奴婢同她讲了之后,她就冲着奴婢大呼小叫 ”
飞鸟双眸微眯、看向泪眼婆娑的南映仪、冷声道:
“ 南宝林得明白、这是点珠宫,不是您在王府的院子,您魅惑王爷,娘娘罚您跪满五个时辰,这还差一个时辰呢 ”
“ 若有什么委屈、什么话,也得等到受完刑才是,咱们娘娘规矩严、您可别坏了规矩 ”
南映仪面上满是泪水,袖中的手死死攥起:一个丫鬟都敢这么跟她说话!
强忍下滔天恨意、淡声开口道:
“ 姑姑说的是、妾身记下了 ”
飞鸟复又说道:
“ 娘娘不喜宝林,给您寻了新院子去住,您的丫鬟正在搬着呢,等您受完罚直接过去就成了 ”
南映仪浑身颤抖、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累的,咬牙询问:
“ 妾身知道了,不知是哪处院子?”
飞鸟不耐烦挥挥手:
“ 潇水居,一会会有丫鬟带您过去 ”
随后转身回了屋里。
方才那小丫鬟噗嗤一声笑出来:
“ 潇水居是冷宫呀,就是名字好听些罢了,那处倒是没有旁人,宝林住着也舒心 ”
随后再没有丫鬟理她、纷纷转头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南映仪眸中带着滔天恨意、娘亲小产的时候她知道,当时都没有事、怎会过了这么多天血崩!
怪不得沈友秋这两日越发过分,商函本对她还有几分怜惜,现在连个好脸色都没有。
原来如此、可笑自己痴心妄想,竟还以为凭自己能有一番新天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