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正红朱漆大门巍峨耸立,门头上悬挂着一块金丝楠木烫金的牌匾;
在夜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耀眼夺目。
牌匾之上,龙飞凤舞般、镌刻着三个气势磅礴的大字 —— “太孙府”!
此时,天色已然漆黑如墨,早已过了酉时;
整个盛京城中的人们、大多已经用过了丰盛的晚膳,或正在享受这宁静而祥和的夜晚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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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这座金碧辉煌的太孙府,但见府内数十名仆妇们穿梭往来,忙而不乱、井然有序地各自忙碌着手中的事务。
一轮弯弯的新月宛如银钩一般,悄然划过那漆红的角阁;
时间不知不觉间便已到了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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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孙府中的亭台水榭精巧别致,美轮美奂犹如仙境永驻;
八角亭的柱子上,盘旋着条条活灵活现的金龙,仿佛随时都会挣脱束缚,腾飞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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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榭之中,种植着从遥远的南梁、进贡而来的名贵睡莲;
睡莲散发出淡雅而悠长的芬芳气息,令人闻之心旷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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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上铺就的,则是一块块洁白无瑕的上等美玉,当皎洁的月光洒落在上面时;
映射出一种温润如玉的迷人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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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那正厅前,赫然摆放着一座、巨大无比的红珊瑚摆件。
这座红珊瑚可谓是世间罕见之物,乃是商君盛(当今陛下);
早年亲率大军远征南海所缴获的战利品,其珍贵程度自不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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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殿的正门更是别具一格,其所采用的材料,竟是一整块黑曜石精心修筑而成;
此时此刻,高悬于夜空之中的明月映在上头、正闪烁着神秘而深邃的黑耀光芒;
与这座宏伟壮丽的太孙府相互辉映,构成了一幅如梦似幻的绝美画卷。
此刻热风拂面,这座巍峨府邸达到空前盛景,无他,主人商衍归府自是热闹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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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所用皆是金器,此刻灯光大亮,折射在上头金碧辉煌;
水晶珠帘后,府上乐姬——朝姬,素手翻飞间,古筝翠耳悠长之声绵绵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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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衍正坐在寒玉拔丝千张榻上,搂着怀中梨花带雨的蒋娇儿轻声安慰。
那蒋娇儿生的实在是好,杏眼峨眉,冰肌玉骨;
小巧的樱唇粉嫩欲滴,头发随意的扎着鱼骨辫;
不似盛京女儿打扮贵重,清水芙蓉足矣叫人忍不住狠狠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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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一口吴侬软语,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 殿下~ ~ 娇儿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 ~ ”
商衍轻轻拢了拢蒋娇儿碎发,满目柔情:
“ 娇儿说的哪里话,你是孤的娇娇儿 ”
蒋娇儿强笑:
“ 奴家听闻···殿下您已有未婚妻 ··· ”
话落,两行清泪又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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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衍慌忙为蒋娇儿擦眼泪:
“ 娇儿别哭啊 ~ 你哭的孤心都碎了 ”
随即叹气,擦着怀中娇人,娓娓道来:
“ 孤的这门婚事,是皇祖父幼时给定下的”
“ 长乐乡君身份尊贵,身后势力庞大,皇祖父也是为了孤的太孙之位,这才定下了这门亲事 ”
“ 但是孤心里爱重的也只有娇儿你一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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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娇儿哭腔开口:
“ 殿下骗人,奴家听说那贵女是盛京第一美人,殿下怎能不动心 ”
商衍忙伸出三指立誓:
“ 这可就冤枉孤了,孤从未见过南家小姐 ”
蒋娇儿疑惑:
“ 这 ··· 这怎么可能?您与南小姐同在上京,怎会从未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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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衍叹气:
“ 那南家小姐自小在太姑奶奶跟前长大 ”
“ 八岁到十三这几年得了法华寺静怜师太点教,收做关门俗家弟子 ”
“ 多数时候便是在大长公主府闭门不出,等她在上京走动了,孤早已去各地体察民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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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肆听着,目光震惊:
“ 殿下,长乐乡君是静怜师太的弟子?这事怎么在上京城无人得知啊?”
“ 这样大的事、竟一点风声都没有?她不是一直在公主府学规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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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怜师太是法华寺内最德高望重的长老,年过花甲样貌却仍似少女;
人人都说静怜师太已经得道成仙,在大昭可谓是无人不知。
便是皇帝都给她几分薄面,此人善占星卜祸,神出鬼没;
几年前便游历四方,今年年初才回了法华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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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衍看了牙肆一眼,安抚着蒋娇儿:
“ 此事也是孤多番探查得知,切勿声张 ”
牙肆震惊不已:
“ 那 ··· 那不是 ······ 那长乐乡君 ····· 岂不是这几年一直跟着师太云游 ··· 不在上京?”
凡九含笑点头:
“ 是了,否则为何她每年只回侯府住一个月呢?”
牙肆震惊的下巴张的老大,这长乐乡君藏的真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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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肆咋舌:
“ 舒悦大长公主真是深不可测啊,这么个人人瞩目的贵女,不在京城这些年,竟瞒得这么好?”
随后凡九看了一眼蒋娇儿,见蒋娇儿天真懵懂的样子,松了口气。
蒋娇儿身子微微颤抖:
“ 殿下 ~ 那乡君这般厉害,娇儿~ ~ 娇儿一介孤女孤苦无依 ”
刚哄好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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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衍忙安慰:
“ 好了娇儿,若那南向晚容不下你,孤与她退婚就是,谁说娇娇儿孤苦无依,孤是你的夫君,你与孤早就上高天地神灵,孤绝不负你 ”
二人早在江南就简单拜堂成亲了,他感念蒋娇儿救命之恩,又喜她淳朴良善,长久以往被她打动。
凡九忙急声:
“ 殿下!长乐乡君母家显赫、势力庞大,这可是陛下苦思许久定下的,您怎可 ··· 怎可与她退亲?”
到底是没敢说为了一介孤女跟她退婚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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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衍冷声:
“ 好了!娇娇儿如今身怀有孕,她是孤心爱之人,便是南向晚再尊贵,若容不下孤心爱之人,这般心思狭隘怎配做一国之母”
凡九还要说话,牙肆摇摇头示意别再出声。
商衍又说:
“ 何况皇祖父早就不满太姑奶奶手中势力,近年多番打压 ”
“ 皇权之下皆是蝼蚁,孤是皇太孙,连迎心爱之人入府、都要瞻前顾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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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娇儿忙温声开口,替商衍顺气:
“ 殿下别生气,您都是为了奴家 ~ ”
商衍火气消了大半,又小声哄着蒋娇儿:
“ 自你那日不顾自己也要救孤,孤的心里便在放不下旁人了 ”
“ 母妃一向良善,明日孤带你进宫与她相见,母妃也会喜欢娇娇儿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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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娇儿轻嗯一声,柔顺的倚在商衍怀里,只是眸底闪过几丝玩味。
朝姬抚琴的手未停,朱唇微扬,透着几分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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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来到子时——
京郊外的一处胡同,熟悉的银发少年正站在巷子深处,银质鬼魅面具在月光下闪着妖冶的光。
身高七尺的男子半蹲在地回话:
“ 主子,若水来信说,太孙府上带回一貌美的女子,那女子已怀有身孕,相貌上佳 ”
银发少年抬头望向皎白月光:
“ 太孙是个什么谋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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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回话:
“ 若水说,太孙宁愿放弃江家助力,也要迎那女子入东宫 ”
少年蓝眸幽深,薄唇轻笑:
“ 呵!有意思 ”
男子回话:
“ 案明也来信说,大昭几位藩王蠢蠢欲动,此番进中原所图甚大 ”
银发少年轻笑:
“ 大昭皇帝放了肉,饿极了的人自是群起而攻 ”
随即又开口:
“ 着人盯着江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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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男子话落又隐进月色。
银发少年摘下桃树枝头上一枚熟成的水蜜桃,看着手中饱满的鲜桃;
一声轻笑:
“ 野玫瑰有毒,不知商衍能不能撑得住啊 ”
修长的手在月色映照下白皙异常,轻轻丢下那枚桃子,一个闪身了无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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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寅时——
天色尚暗,整个世界仿佛还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之中,但南万里却已经早早地起身了。
他比平日里足足提前了一个时辰,梳洗好了后便来了墨竹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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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墨竹轩内已然亮起了灯火。
今日乃是宫廷盛宴,自然需要早早起来精心筹备。
一个身影匆匆走来,张嬷嬷手中正端着净盆;
想必是刚刚在忙碌着为夫人梳妆洗漱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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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南万里到来,张嬷嬷赶忙放下手中之物,俯身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
“ 侯爷来了,老奴见过侯爷。”
南万里见状,连忙微笑着抬手示意道:
“ 张妈妈不必多礼。不知夫人可起身了?”
说话间,脸上始终挂着一抹和煦如春风般的笑容,让人感觉格外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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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南万里的询问,张嬷嬷也笑着回答道:
“ 回侯爷的话,夫人刚刚才起床,老奴这就带您进去 ”
说罢,她便转身在前引路,带着南万里缓缓走进了内院。
一路上,两人边走边聊,气氛显得颇为融洽和谐。
妆镜前的江知凝刚梳洗好,此刻妙笔正精心为自家夫人上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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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进门声,瞧着来人忙起身行礼 :
“ 奴婢见过侯爷 ”
江知凝抬了抬眼皮,慵懒起身行礼 :
“ 妾身给侯爷请安 ”
南万里大跨步上前扶着夫人玉臂,脸上带着小心的笑:
“ 夫人不必多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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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知凝坐回妆镜前,由着妙笔梳妆:
“ 侯爷怎的这么早便过来了?”
南万里笑着搓搓手:
“ 这不是今日宫宴,本侯想着先来看看夫人,二来也是为上次鲁莽之举、给夫人赔礼道歉 ”
江知凝嘴角嘲讽,未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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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禾眼尖上前接话:
“ 侯爷说的哪儿的话,您与夫人夫妻一体,哪来的什么仇怨 ”
南万里讨好凑上前,从妆匣拿出胭脂:
“ 是这个理儿,夫人,你不生气了吧 ”
江知凝瞧他一眼,见他一脸讨好,心下好笑,气也散了大半。
玉手接过那盒胭脂没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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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万里神色一喜:
“ 哎呀!本侯就说夫人大度,定是不会生气的,今日就涂这个色吧,夫人天姿国色、上了这桃粉定能艳压群芳 ”
他是会挑的,这胭脂倒也正配,桃粉色不显轻浮,反倒添了些娇俏。
江知凝嘴角浅笑:
“ 侯爷说的是 ”
南万里眉头紧皱:
“ 夫人呐,今日映仪(二小姐)映雪(三小姐)那两个孩子头一遭入宫 ”
“ 为夫也担心会出什么岔子,这宴上还要劳烦夫人你、还有晚儿多照看些 ”
虽说是求了庶女进宫的机会,但他也不是傻子,今日宴席皆是达官显贵,他也担心会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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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知凝倒是眉头一挑,诧异的看了眼南万里:
“ 妾身还以为,您不担心呢 ”
南万里俊脸一板:
“ 这是什么话,她们俩到底是庶女,为夫虽想她二人有个好前程 ”
“ 到底也是身份卑贱些规矩差些,整日在这侯府也没见着什么外人 ”
“ 若是闹出什么岔子,总是累的侯府丢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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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知凝好笑:
“ 侯爷说的是,妾身会好好看着的,不过晚儿进宫后 ··· 就去外祖母那儿了,坐席安排的也是外祖母身边 ”
南万里满脸的骄傲:
“ 不愧是本侯的闺女呀,晚儿素来为外祖母器重,这孩子规矩一向好,本侯也没什么担心的 ”
江知凝笑笑没说话。
南万里又悄咪咪凑到江知凝耳边:
“ 夫人,为夫算过了,今日你身子无事,晚间你就让为夫歇在这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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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小声说的,这院里静悄悄的,他这声屋里人都听见了;
妙珠、苗禾跟芳草此刻正捂嘴偷笑,三个小丫头忙凑到一团,离里间远了些。
秦嬷嬷张嬷嬷也是一脸揶揄,装着还有活计的样子,向外间走去了。
江知凝羞得满脸通红,嗔怪的推搡了南万里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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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万里笑道:
“ 那本侯就当夫人答应了啊,时候不早了,还得预备着上朝,那为夫先走了啊 ”
江知凝红晕未消,轻声应和:
“ 侯爷慢走 ”
待人走了,妙笔揶揄出声:
“ 夫人,奴婢瞧着侯爷还是在意您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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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知凝总算是脸不红了,听了这话面上也带着少女般的羞怯;
她与南万里少年夫妻,大婚当晚看着如此丰神俊朗的夫君,她自是少女怀春的;
随着闹出那些糊涂事,她心里失望,到底还是有所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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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知凝羞涩回应:
“ 净耍贫嘴 ”
妙笔想起南映仪,忍不住担忧道:
“夫人,今日那位怕是不会安分,夫人可要小心应对 ”
江知凝神色淡然:
“ 她若闹出什么荒唐事,不用我出手,自会有人收拾她 ”
妙笔想想也是,今儿个都是些不好应付的,二小姐也讨不到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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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宜院里:
此刻已至卯时。
南映仪已经穿上了那身蜀锦金缕衣。
淡黄色的襦裙、上头用月白丝线绣着金玉满堂;
外披罩了件如意霞锦月影纱,在光下流光溢彩,臂弯处挽着金丝软缎;
举止间不过分张扬,却让人难以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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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上竖着飞云流仙髻,带着那套攒金线芙蓉海棠鸳鸯头面,与之配套的耳坠也是极尽奢华。
今日上着姣梨妆,额间一点梨花,杏色胭脂衬托着她俏丽又不失优雅。
南映仪站在镜前满意地打量着自己,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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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香也看着南映仪,满意说道:
“小姐,今日这般盛装打扮,定能艳压群芳 ”
南映仪脸上挂着志在必得的笑:
“ 那是自然,且看今日,你家小姐觅得良婿、得嫁高门 ”
说罢,莲步轻移向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