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青梅味道,掺杂着草药的香气,萦绕在这间小小错斋之中。
少年缓缓睁开茫然的眼睛,试图想要起身,脖子处立马传来钻心的疼痛,好似脖颈被撕裂一般。
少年重新栽倒在床上,疼的呲牙咧嘴,却不敢嚎啕出声,哪怕嘴唇颤动,都扯动着脖颈处钻心剧痛。
“一时半会儿起不来,安心躺着吧。”
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少年用余光竭力看向一旁。
只看见一位身穿青衫的男子,此时正伏于案前,提笔落字。
刚被上官涯碑拧断脖颈的少年,此时眼睛闪烁不停,脖子处还传来阵阵刺痛。
等到写完最后一个字,林错才将手中毛笔搁置在一旁,以清水洗手。
林错双手拢袖,走到少年的身旁,俯身查看脖颈的伤口。
林错抬手轻轻掀开纱布,一片血肉模糊,不过筋脉都被捋顺,林错自顾自的说道:“还算是命大,这都救回来了。”
饶是林错自己都有些啧啧称奇,以分筋错骨缠龙手为主,搭配阴阳周天法,将这位脖颈被生生拧断的少年从鬼门关里拽了回来。
多亏自己所学驳杂,二十岁之前,天下武学几乎是来者不拒,包揽武学百家。
看着那位少年游侠疑惑的眼神,林错微笑道:“不用担心,你的脖颈经脉筋骨已经被我捋顺,约莫半年之后就可以下床了。”
少年游侠眼睛明亮,其中泪水却积聚越来越多。
看着委屈至极的少年游侠,林错破天荒的没有打趣几句,反而是以手指轻叩少年额头。
曾几何时,自己也是如这般年轻气盛。
年少时,自负武学修为冠绝同辈,包揽武学无数,也想一人一剑,扫尽天下不平事。
也正是年轻时修为通天,气势凌人,也才酿下过错无数。
林错将一侧的药膏随后涂抹在少年脖子上,林错手法粗糙,只是囫囵涂抹,疼的少年立马呲牙咧嘴,倒吸冷气不停。
等到给少年糊上药膏,林错轻笑道:“好了,姑且就这样吧。”
林错眼眸微微偏向一侧,原本漆黑如墨的三千青丝,有一根微不可察的青丝,此时已经转变为雪白。
固步自封多年,于心间设下重重关隘,好似重兵把守,原本自身武学被围城其中,不得其出。
原本当初的满头白发,也因此转为漆黑,也代表着自身武学修为被忘却一空。
分筋错骨缠龙手,阴阳周天法。
两种武学功法,好似两骑孤兵,突破层层关隘,单骑突围。
林错将手中瓷碗随意搁置一旁,继续练字不停。
如今柳家已经名不副实沦为空壳,虽然明面上如常,可柳郦已经携带柳中书、柳淑淑等人,金蝉脱壳。
————
云川福地。
搁置于天下之北,终年云雾缭绕,山川若隐若现,位列天下七十二福地之一,亦是久负盛名的江湖禁地。
两百年前,云川福地还是无主之物,因常年云雾缭绕不断,于山川俯瞰天际,云景天下一绝,云川福地也被天下文人墨客以及江湖侠客,追捧为探幽圣地首选。
只是约莫在一百五十年前,江湖上出现了一批专门刺杀世家贵族的江湖杀手,手段狠辣,而且这波杀手武道修为皆是位居江湖前列。
只是短短二十年,这群刀尖舔血的刺客便闯出了莫大的名声,光是刺杀的金身境武夫就有一十三位,玄神境宗师一位。
这群自称“摘梅阁”的刺客,名声大噪,弄得江湖上一些世家子弟人心惶惶。
当时就有一位以跋扈出名的藩王,曾扬言,就算摘梅阁杀手尽出,也无法从自己所管的邶风州取走任何一位世家子弟头颅。
可就是一位地位贵不可言的邶风州藩王,后来被摘梅阁的刺客,于自家府邸之中,割去头颅,将身躯分为四段,分别悬挂于城池四方,天下震惊。
摘梅阁经此一役,彻底名扬天下。
也因为摘梅阁行事无所顾忌,大肆刺杀王朝藩王与江湖宗师,引得太和王朝先帝震怒。
太和王朝的先帝,联合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武道世家,一起围剿那凶名在外的摘梅阁。
摘梅阁被武道世家和军中铁骑围剿数年,最终不得不一路向北,屈身于云川福地。
原本被奉为探幽圣地的云川福地,也就被摘梅阁占据,就此沦为江湖禁地。
云川福地光是大小山峦就有上百,连绵不断,云雾之中皆是若隐若现。
一阵山风忽起,风吹云散,一座通体洁白的高塔于云雾中猛地钻出。
这座云中宝塔通体洁白,一共九层,层层叠加,直出云霄。
宝塔最高层,一处宽阔平台上,摆着一张美玉长案,温润光滑,与整座洁白宝塔融为一体。
美玉长案上,摆有两壶佳酿,皆是酒中佳品。
一位身穿雪白长袍,瞎去一双眼眸的男子,正悠哉悠哉的捏起手中酒杯。
白袍男子对面,是一位骨瘦如柴,浑身骨节凸显的沧桑老人。
瞎了一对眼眸的白袍男子,将美酒送入嘴中,轻笑问道:“那位前朝公主,如今可曾返回云川福地?”
骨瘦如柴的老人咧嘴一笑,露出满嘴黄牙,随后将身旁一个匣子搁置于美玉长案上。
瞎了一对眼眸的白袍男子,默默将匣子推的远了一点,似乎担心杯中美酒沾染污秽。
骨瘦如柴的老人捻动手指,自顾自的将木匣打开。
那件方方正正的木匣被缓缓打开,露出其中那颗鲜血淋漓的头颅。
“墨鱼亲自动身,在幽州边界将这个老东西的头颅摘下,费了不小的力气。”
骨瘦如柴的老人呵呵一笑,随后继续说道:“不知道上官家那个老不死的,会不会被气的两腿一蹬,活活被自己的宝贝孙子给气死过去。”
白袍男子面无表情,只是默默饮酒,说道:“摘梅阁真是好气魄,竟然割下这位上官涯碑的脑袋。”
骨瘦如柴老人搓着双手,老脸沟壑纵横,拎起桌上酒杯小口吸吮。
“一个上官家的毛头小子,竟然算计到我摘梅阁头上,一个金身境武夫的头颅,不算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