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电话那头的夏蓓莉顿时面红耳赤,声音也小得像蚊子一样,支支吾吾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心里暗自懊恼,这次被江昭阳看穿了。
江昭阳刹那间明白了,她这又是在走程序,确保每一步都留下痕迹。
严格意义上讲,她是在录音,以此来作为日后可能需要的视听证据。
同时她也要向林维泉交账的,让他明白通知到位了。
江昭阳不再理会,他挂掉了电话。
他看了一下手表,还有七八分钟。
他也没有必要去那么早。
江昭阳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将手机导入电脑,推出了一份图纸。
直到还剩下二三分钟,他才向林维泉的办公室走去。
这样不早不晚!
快到林维泉办公门口时。
他看见夏蓓莉抱着文件站在廊柱阴影里。
她今天特意将长发盘成规整的发髻,深灰色裙摆严丝合缝地卡在膝盖上方三公分——完全符合《机关工作人员仪容仪表管理规定》的量化标准。
“林书记刚来,在办公室等你。”
她垂眼盯着文件夹烫金镶边,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需要提醒你,本次签字已申请纪检报备,全程录音录像。”
她胸前的党徽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光。
林维泉的办公室布局变了。
原本朝南的会客区被换成整面墙的文件柜,按年度编码的档案盒像列队的士兵。
林维泉办公桌子后的墙上新挂了装裱好的《机关工作九不准》,蝇头小楷的第八条“恪守职责,廉洁自律”八字用金粉重新描过。
“我建议今天正式签署立项审批表。”林维泉的钢笔尖在摊开的文件上重重一点,墨迹在特种纸上洇开小片阴影,“当然,这需要江镇长大笔一挥。”
他突然露出怀念的神色,“想当年,我当副镇长也是这样的,记得那时的老镇长常说年轻人要多经风雨见世面……”
江昭阳瞬间看到门外一幕,脑袋如惊雷般炸响。
他看见文件柜玻璃映出夏蓓莉的身影。
她正站在门外走廊,手机摄像头隔着磨砂玻璃对准室内。
这是要留下什么不利于我的证据吗?
进来后,眼睛适应室内环境后,他这才注意到,林维泉那向来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内,竟然多了一套简洁却正式的办公桌,显得格外突兀。
一切布置得井然有序,却又不失匆忙的痕迹,这显然是临时布置的。
江昭阳看到的是一个正式的场合。
一台高清摄影机正冷冷地对准着那张办公桌,桌上整齐地摆放着一份审批表。
每一个细节都显得那么刻意,仿佛是为了一场精心策划的演出。
曲倏笑容可掬坐在一边。
而刘青峰,竟也赫然在座,他的出现绝非偶然。
毕竟,这份审批文件的签字与他的工作息息相关,存档也自然归刘青峰管理。
让自己入局?
他迅速冷静下来,手指悄无声息地滑向裤袋,那里藏着一支小巧却功能强大的录音笔。
这是他为了防止万一,特意准备的“护身符”。
他轻轻地按下了录音键,那细微的“咔嚓”声,在他听来,却是守护自己清白的最强音。
林维泉走了过来,他一脸和蔼道:“小江镇长,现在身体状况如何?”
江昭阳马上道:“多谢领导的深切关怀,我已经完全康复了。”
“你看,我这不光胳膊活动自如,就连手指头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能灵活完成。”
说着,他还特意做了几个展示手臂灵活度的动作。
林维泉有些失望。
自己想捉弄他一下,让他丢丑的把戏演不成了,白请了一个医生,还付出了五百元红包。
他对外挥了一下手,本来以为能看好戏的何狄有些怏怏,他只得带李荆离开。
这招不成,林维泉直奔主题,“今天是正式签字的仪式,我们要进行摄制。”
“还要到县电视台播放?”江昭阳一脸懵圈地反问道。
林维泉有些尴尬,“这个是内部存档。”
随即,他轻轻抬手,指尖指向两个正专心致志、一声不吭在调试设备的人,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不过嘛,请来的摄像人员是电视台的资深记者。”
“他们的专业素养极高,如果拍摄的内容他们认为有价值,那么,这段录像是有机会在电视台上播出的。”
说到这里,林维泉话锋一转,接着又补充道:“我只是怕你级别不够,电视台的领导,不,宣传部的领导,不会批准全县播放的。”
江昭阳听后,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冷笑。
他暗道,林维泉这个老狐狸,真是狡猾至极!
现场有摄像机不算,他还布置夏蓓莉暗中再弄一套?
这是要全方位无死角地把我逼入绝境吗?
真是好手段,好算计!
这是一个巨大的陷阱,只要我不签字,你其奈我何?
曲倏满脸堆笑,双手轻轻扶着雕花椅背,小心翼翼地为江昭阳摆开了椅子,那动作中透露着无比的恭敬与期待。“江镇长,您请坐!”
“琉璃镇的环保历史你我共同书写,青山绿水要从你笔下开始!”
江昭阳笑笑说道:“签字嘛,当然可以,但前提是必须得到***的正式授权。”
林维泉一脸堆笑,“哎哟,我这不已授了你权力吗?你分管了这一摊子,这就是你的职权范围之事啊。”
江昭阳坐了下来,将那份审批表看了一下,轻轻推回桌子中央:“我说的授权是指……”
“是指什么?”林维泉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常态,马上问道。
江昭阳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玩味,几分深意。
他缓缓说道:“我是指,需要你林书记,亲笔写下这样一句话:‘这是我的本意,委托江昭阳代为签字’。这样,才算是真正的授权。”
“什么?”林维泉闻言,脸色骤变,仿佛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时间,林维泉竟有些语塞,瞠目结舌。
他心中暗自盘算,如果按照江昭阳的要求去做,那自己岂不是成了这件事的主谋,而江昭阳则只是执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