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兵问题,在宋朝这个时代,十分敏感。
尤其是最近方腊造反,梁红玉一家反攻方腊几次都失利,男丁祖孙三代将领皆被斩首。
梁红玉本人也被发配到汴京教坊司为官妓。
最先溃散的士卒,成建制的斩首,足有千人之多。
武洪知道这些步人甲士的担忧,但其实很快宋徽宗就不敢杀了。
因为剿灭反贼还算顺利,但是一旦遇到辽人就懵了,全跑。
哪怕是被金人打散的小股辽人,遇到十倍兵力的宋兵,居然也敢冲锋。
然后宋兵继续跑。
宋徽宗一开始也杀,但杀着杀着发现再杀就没兵可用了,尤其是那些逃兵都不敢归队。
但宋徽宗聪明啊,立刻就开始安抚武官,还下罪己诏,一系列骚操作,总算保住了一定的兵数。
但这种情况,也让后续的宋兵发现,既然做逃兵没事,那打不过就跑很合理啊。
历史上,韩世忠和岳飞其实都跑过。
但那都是事不可为之际。
最出名的还是郭药师在白河外抵挡金兵东路大军一战。
郭药师的主力军队压着完颜宗望的金兵大军,在旗鼓相当的情况下,打退金军三十里。
一直干到了金兵大营。
但没想到的是,两翼的张令徽和刘舜仁部,三万大军,被几百金国骑兵骚扰一下,忽然就溃散了。
郭药师孤木难支,不得不撤退,被金兵衔尾追杀,死伤惨重。
郭药师回到军营都哭了。
张令徽和刘舜仁为了找补罪过,联合燕山府太守,要把罪名都安在郭药师头上,导致郭药师叛变投了金国。
然后率领大军反攻,张令徽和刘舜仁再次望风而逃。
就这两颗老鼠屎,宋徽宗都不敢处置。
历史的轨迹在武洪脑海中一闪而逝。
“事不可为还不突围,难道是等死吗?事不可为,还不战略性转移,难道是嫌弃自己活久了吗?”
他看着诸多步人甲士,说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相信各位战场上的判断。”
宋朝武人最缺乏的是什么?
被信任。
武洪话一出口,便让这些步人甲士感动不已。
战场上的战机都是稍纵即逝,判断最重要。
而他们如今连饭都吃不饱,理由居然是怕他们吃太饱,会有力气去边境跟辽人叫板。
很快。一车一车干饭运来,每人一块肉骨头,还有一条羊角蜜,以及配饭的酱菜。
连吞了三大碗干饭的甲士们,碳水在腹中带来了热量,肉骨头解馋,酱菜激活了这些甲士的血脉。
纷纷激动地朝武洪高举双臂。
示意自己的存在。
“葱!橙!”
五百甲士的声浪,在夜色中滚动。
而武洪只是朝大家摆摆手,就继续策马前行,去到了边境。
这时候童贯还在攻打江南,没有时间消耗金钱从金人手中买回幽云十六州。
所以眼下的边境线就在大名府外,并且消耗重金修建了一条防线。
“郎君的人从后面打来,这条防线自然就失去了作用。”
索超被卢俊义生擒后归降,此刻做起了导游。
武洪踏上巨大的防线,回望大名府,不禁感慨:“千百处舞榭歌台,数万座琳宫梵宇”,果然是个好大名。”
“郎君好文采。”
索超毕竟刚刚归降,连忙拱手奉承一句。
武洪笑着摇摇头,这座大名府,在明朝时期被黄河泛滥淹没,直到后世才开始挖掘。
也别觉得占领大名府过于轻松,其实主要是因为没有文官的命令,这时期的士兵不敢作战。
否则就是叛乱罪。
另外,因为童贯重金买回燕山府,辽人叛将郭药师驻扎,这道重金打造的大名府防线,也失去了作用。
总之,北宋末年昏君和六贼的各种骚操作,国之北大门千疮百孔。
“继续招揽逃散的士兵,若不想继续当兵,交出兵马甲胄,便可发放路费回乡。”
武洪知道大多数逃兵都带着兵甲离去,那是他们保命的东西,同时也能卖个好价钱。
宋朝的冷锻钢技术还是很牛的,且战马更加值钱。
军队方面肯定要收拾几天,只要不骚扰百姓,逃散的士兵都能有个好安置。
梁中书等人被杀的消息,还是沿着军驿迅速传回了汴京。
宣和殿。
作为宣和主人的宋徽宗赵佶,身穿大红长袍,头戴两根长长翅膀的幞头,脚上的靴子正有些烦躁的颠着。
李彦和梁师成站在左右,蔡京坐在下首位,王黼和蔡攸等人站在下方。
中间跪着高俅。
“官家,俺真的剿灭了大部分山贼,那些人头绝不是假的啊。”
高俅一脸痛心疾首,却又无法辩驳。
“俺骂你了吗?”
赵佶有些烦躁地一摆手:“滚一边去。”
“诶诶。”
高俅就像是断了脊梁的狗,连忙站到一旁。
“皇城司密报,贼人是两伙,于城外干了一仗,确定了地位,全都投靠了武洪。”
赵佶挥舞着密报,摔在了身前的地上:“梁中书怎么回事?堂堂主官竟被人斩杀在自己衙门口,朕的颜面何在?”
一众人嘴角直抽。
尤其是蔡京,上次吃过不老丹之后,眼睛昏花的看书都已十分困难,但却装作无事人一样。
他心里更难过,毕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实在不行,只能招个上门女婿,总不能让女儿守寡。
当下关键的问题是,他们杀了梁中书等人,那是要他们的命吗,那是在打皇帝的脸!
“官家不必烦恼,大名府位置重要,须得尽快解决此事方可。”
蔡京语调沉稳,颇有老成持重的意味。
“童贯带大军剿灭江南反贼,连西军都调过去了,怎可能还有精力?”
赵佶哼了一声,恍惚间又醒悟,“太师是说种师道?”
紧接着他又一摆手:“不可,万万不可,折可求缩在边关,种师道的西军好不容易调给童贯,绝不能再给他机会,重新成为军阀。”
“江南方腊虽然造反,但拆散了西军,官家自是高枕无忧,老臣又岂能不知?”
蔡京笑眯眯的,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
“那你说,派谁去?”
赵佶一摊手。
蔡京嘿嘿一笑,竖起两根手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