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人已经跪了一盏茶的功夫了。”
夜风凄凉,祠堂的香火轻轻摇曳,映得四周昏暗而沉寂。
霓裳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双膝早已麻木。
她的额头贴近地面,额间沁出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与地面融为一体。
耳边只有风吹过窗棂的呜咽声,仿佛天地间都在为她低吟。
老夫人端坐在檀木椅上,手中捻着一串紫砂佛珠,目光却始终未落在霓裳身上。
她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耐。
“好歹是咱们大房明媒正娶的夫人。如今少将军尸骨未寒,让人这样一直跪着,岂不是太难看了?”王妈妈继续劝道。
老夫人微微皱眉,却并未答话。
她端起茶盏,慢慢啜饮,茶香弥漫,却仿佛没有温度。
“扶我起来吧,这茶喝得多了,身子有些不适。”老夫人站起身,缓缓走向祠堂,语气虽平静,却透着几分不悦。
祠堂内,霓裳仍旧跪在那里。
头未抬,身子却因长时间的跪姿微微颤抖。
额间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早已打湿了濡裙。
“闹,闹,你还要闹多久?”老夫人的声音冷淡而带着几分威压。
霓裳抬起头,眼中含泪,却倔强地未让它落下。
她紧紧握着手中的濡裙,那是丈夫慕容琛送给她的遗物,如今成了她唯一的依托。
“姑且不就是吉儿又跑到你屋里去了!来来回回就是这档子事,你还要说多少遍?”老夫人目光略带不耐地看着她。
霓裳沉默,嘴唇紧抿,乌青的嘴角泄露了她内心的愤怒。
“吉儿不过是体恤一下你罢了,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她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责备,但眼底的关心却几乎没有。
“体恤?”霓裳终于开口,声音低而冷,仿佛冰刃刺骨,“他三更半夜闯入我的房中,这就是所谓的体恤?”她抬头直视老夫人,目光中透着隐忍的怒火。
老夫人皱了皱眉,放下佛珠,冷哼了一声。
“你一个寡妇,怎么能如此敏感?吉儿不过是来看你一眼,又能如何?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她的语气中带着长辈的训斥,却掩不住冷漠。
“他心里想的,难道您真的看不出吗?”霓裳的声音因压抑而微微颤抖,但每个字都像尖刀刺入空气。
“够了!”老夫人将茶盏重重放在桌上,声音一沉,“慕容家的香火不能断!你守着个死人有什么意义?难道要咱们慕容家被人笑话不成?”
“香火?”霓裳冷笑,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如果香火的延续是用我的尊严换来的,那我宁愿它断了!”
“放肆!”老夫人猛地站起身,拐杖狠狠一顿,目光凌厉,“霓裳,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如今不过是慕容家的一个遗孀,你的命早已不属于你自己!”
霓裳的身体微微颤抖,她低下头,拳头死死攥紧。
“老夫人,我要去别院。”她低声道。
老夫人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一声。
“你敢!”她厉声喝道,“你走了,这家里如何应付外面的闲言碎语?你若是执意如此,慕容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霓裳抬起头,目光坚毅,声音却依旧平静。
“脸面?若这脸面是用我的清白换来的,那便留给别人吧。”
老夫人被她这句话刺得脸色一沉,手中的拐杖猛地顿在地上。
霓裳低下头,心里默默决定:如果这家里不能容忍她的尊严,她宁愿放下一切,去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去守住丈夫的遗愿与承诺。
“哼,吉儿已经是家中的当家人,你若真敢去别院,我自然不会阻拦你,但你别忘了,谁都没有办法保护你。”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隐忍的怒火,但她依然没有追究。
她长叹一声,“霓裳,活在慕容家,有时候太犟,并不是什么好事。”
霓裳脸色一僵,似乎感受到老夫人话中的威胁。
她深吸了一口气,收起了眼中的泪水,低声说道:“如果您这么觉得,我只好忍耐,继续待在这个地方。只是,自从慕容琛走后,我已经很久没有过正常的生活了。”
“别再提慕容琛了,他死了,你若活在过去,不也是自取其辱?”老夫人的声音越来越冷,她的话仿佛一根刺,刺痛了霓裳的心。
霓裳猛地抬起头,看向老夫人,那一刻,她眼中的痛苦与坚决交织。
“他是我丈夫,我的命根子。我要守护他留下来的一切,而不是你们的所谓‘家族荣耀’。”
老夫人看着霓裳那一刻如同愤怒的火焰一样燃烧的眼神,忽然有些动摇,但她很快又冷静下来,“你自己心里明白。既然如此,你若不肯再忍受,我便让人多派几个婆子去照看你,免得你想不开,再给家里添些麻烦。”
霓裳的嘴唇微微发抖,但她什么都没有说,低下了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
她知道,这场斗争她无法在这一刻完全胜利,但她的心已经做出了决定,不论如何,她都要为自己争取一个尊严的未来。
走出祠堂,夜色如水。冷风吹过她的面颊,冰凉得让她一瞬清醒。
几个婆子站在院门口,面带迟疑地望着她。
霓裳心中顿时明了,老夫人派去的“照顾”已经开始了,显然,慕容家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监视她,防止她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
她没有回头,而是一步步走出院子,朝着那个她早已准备好的别院走去。她知道,自己的未来并不容易,但她依然没有退缩的打算。她已经决定,无论如何,她都要为丈夫守住那份信念,守住属于她自己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