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夜不愿意说更多关于他小时候的事情。
他只告诉温知许，他小时候贪玩淘气不爱学习，出国留学也是因为家里花了钱，跟温知许这样的超级学霸不一样。
祈夜可以算的上是学渣了，他说他上学的时候，总觉得老师是安眠药，一走进教室，他就困。
至于如何被祈慎修教育，如何被毒打，这些事情，祈夜没有再说下去。
温知许其实可以猜得到了，因为她在祈夜的后背上发现了旧伤。
不是一块地方。
是很多地方。
祈慎修，是严父……
但这份严厉，好像只对着祈夜，他好像很讨厌祈夜，就像季晏礼说的，一个大人，可笑的去怪一个襁褓里的婴儿，因为祈夜，姜夫人再也无法生育。
可祈慎修怎么不怪自己呢？
要不是他不做避孕措施，祈夜又怎么会出生呢？既然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为什么又不爱祈夜呢！
他聊起儿时，眼底分明只有痛苦。
只有聊起祈妄的时候，祈夜的眼神才恢复一丝光亮。
在祈夜的嘴里，他哥哥祈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儿时有祈妄的保护，他才过的不那么辛苦。
他说他离家出走的那一个月，他哥生病了一个月，瘦了十多斤，直到亲眼看到他回家，才肯吃点东西。
祈妄从小是按照继承人去培养的，精通八国的语言，小学三年级就开始读全英文书籍，接连跳级，十四岁就去读大学了。
他优秀的不像话，优秀的像上天宠儿，祈妄的世界里只有学习和弟弟这两件事，所以后来，祈夜和单伊才像仇人一样，互相看彼此不顺眼。
祈夜觉得是单伊抢走了他哥，但回忆起来的时候，祈夜说。
“只有谈恋爱的时候，我哥才像个普通人一样，会哭会笑，甚至还会跟我爸顶嘴，他告诉我，第一次和单伊接吻的时候，他心跳的很快，后来翻阅了所有书籍，他才明白那种行为叫做爱。”
“我不喜欢单伊，她抢走了我哥对我的喜欢，但我又无比感激单伊，她给我哥留下了一个孩子，她给我哥带去一段最幸福甜蜜的日子。”
祈夜停顿了几秒：“你还记得单伊曾经说过，我和她接吻过，其实那不算一个吻。”
“她生病发烧到四十度，病的快要晕死过去的时候把我当成了我哥，她抱住了我，吻上了我的眼睛，后来我在我哥哥的日记本里知道了答案，他曾经告诉单伊，爱人的眼睛是世界第八大洋。”
“最后一次撤侨任务时，我哥打算和单伊举行婚礼，我爸和爷爷一开始并不同意他取一个唱歌的回家，在以前的社会里，戏子是不被允许成为正妻的，但那一次，他愿意放弃祈家继承人的身份，也想给心爱的女人一个家。”
“一向顺从听话的人第一次违背父母的意思，那一次他们吵得很凶，但是我哥赢了，他走之前给单伊留了礼物，是一件婚纱，他亲手做的，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我哥不会的，他打算拿着功勋章回国娶她，可是……”
说到这里，祈夜满脸是泪。
温知许第一次看到他哭成这样，哭的忘乎所以，哭的满眼悲痛。
他握紧她的手，声线沙哑，充满悲凉：“阿许，那一次撤侨行动，死的，只有我哥。”
眼泪掉在水中，温知许用尽全部力气拥抱着祈夜。她让他依偎在自己怀里，轻轻的帮他拍背，让祈夜发泄着压抑这么多年的情绪。
“阿许，我永远都欠他，我到底该怎么还？”
温知许很肯定的告诉祈夜。
“你不知道答案吗？祈夜，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她捧着祈夜的脸颊，很认真的告诉他：“好好的活下去，认真的活着，这是对你哥最好的回报，照顾好他的爱人和孩子，你要好好活，拼命活，带着你哥的命，走完这一生。”
“你相信我，他一定和我爸妈一样变成天上最灿烂的星星，无论白天还是夜晚，都守护在我们身边，他如果知道你曾经一度想死，一定会很伤心，因为。”
“因为你是他弟弟，是他的骨肉至亲，是身上流着同样血液的亲弟弟。”
谁说男人不会有脆弱的时候？
平日里的祈夜是百毒不侵的战士，但此刻，在她的眼前，他卸下盔甲，露出身上最柔软的地方，肆意宣泄心中的委屈和伤痛。
祈夜扛起祈家的重担是在祈妄死后，他是逼着自己成为祈妄，逼着自己从商，逼着自己去学习曾经讨厌的事物。
到最后，他成功了，他带着祈家站稳京城四大家族的龙首，他成了首富，他现在所做到的，是祈妄都不曾做到过的。
温知许想，如果祈妄在天有知，一定会为他的弟弟祈夜，感到自豪。
*
两人吃了早饭离开了酒店，走出去的时候手是紧紧握在一起的。
江城要比北方暖和一些，一夜过去加上除雪剂，街道上已经看不出下雪的样子来，机场恢复正常，江淮为两个人订好了机票，但是却心有余悸，不想让两个人坐飞机。
可回京城，只有飞机是最快的，开车会赶不上好好的手术。
祈夜担心她会害怕，安抚道：“华国的航空技术已经很成熟了，这一次是个意外，当地政府和京城的市长都在第一时间出面解决，妥善安置好了遇难者的家属们。”
他停顿几秒：“阿许，生命就是这样，有时候太脆弱，你说的对，拥有生命的人就该好好的活着，为我，也为祈妄。”
“我会让江淮去捐一笔钱，虽然无法弥补他们失去至亲挚爱的痛苦，但希望这笔钱，能让他们生活的轻松一些。”
温知许早在昨天去寺庙的时候就捐了钱和香火，希望亡灵在天安息，希望那些家属，可以坚强的活下去。
江城的事情就这么落下帷幕，踏上回京城的飞机时，温知许靠着祈夜，她困的要命，可这一次，却很奇怪，她睡的很不安稳，总是频繁醒来去看祈夜，仿佛回到京城后，她和祈夜就再也见不到一样。
祈夜和她十指相扣。
“睡吧，阿许，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在你身边，即便未来有一天我死了，我也会化作风，化作雨，变成世间万物，守护着你。”
温知许突然变成小孩子一样，抓着祈夜的手要拉钩。
“拉钩盖章，说话算数，不管前方如何，祈夜，我会跟你一起去面对。”
然而刚下飞机，还未走出机场。
温知许就看到上百个保镖站在出口处，为首的，有祈慎修，也有……温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