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桥圭夫接到孟诗鹤的电话,很快赶到了dG医院。儿子经过输液,体温降到了39.3度,阳子也已赶来照顾。
高桥良子心中稍安。
病房有六个床位,另外住着五个伤兵,他们对挂着中佐军衔的高桥圭夫视而不见,仍然沉浸在攻陷上海的喜悦中,大声地喧哗。
高桥圭夫也不好出面制止,只好听之任之,忍气吞声。
“你们几位能不能小声一点,没看见这里还有一个小病人?”孟诗鹤对喝酒喧闹的几个伤兵说,“这里不是军营,是医院!”
孟诗鹤故意挑起矛盾,想看看高桥圭夫对这些伤兵能容忍到什么程度。
一个伤兵瞥了一眼高桥圭夫,对孟诗鹤说:“我们庆祝一下怎么啦?皇军攻陷了上海,举国同庆!你那病恹恹小子长大就不会再去打仗,只会去上海享福啦!你应该感谢我们……”
高桥圭夫没有说话,转头看向说话的伤兵。眼镜后面的目光不怒自威,直射伤兵。
很明显,伤兵被震慑到了,连忙闭了嘴。
“佐藤太太,这次又辛苦你了。你赶紧回家去吧!”高桥良子说。
高桥圭夫也向孟诗鹤欠身致谢,催促孟诗鹤回家。
“那我就先回去了。”孟诗鹤转身对阳子说,“高桥太太,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你随时打我电话。”
“是。”阳子说。
孟诗鹤回到家里,见墙上时钟正指向晚上10点,刘简之不在,先洗了个澡,连忙打开收音机,戴上耳机,收听国内广播。
仍然没有出现期待中的呼唤,孟诗鹤失望地关上了收音机。
楼下突然传来轻微的动静。孟诗鹤走出卧室,向楼下观望。
刘简之不声不响地走了进来,表情沉重。
“怎么了?”孟诗鹤问。
“刚刚,南京国民政府发布了迁都公告。”刘简之说。
“迁都?”
“是,迁到陪都重庆。南京所有的机关、学校和工厂全部迁移,一部分先迁武汉。”
“那我父母他们……”
“不用担心,你父母他们很安全,他们也会迁往重庆。”
“就这么放弃南京,我这心里好痛。”孟诗鹤说。
“我心里也一样。”刘简之说。
孟诗鹤觉得不应该太消极,不应该被上海失陷击倒。
“上海虽然丢了,只要中国没有宣布投降,我们就要继续战斗。”孟诗鹤说。
刘简之点点头。
孟诗鹤问:“程振奇还是没消息?”
刘简之说:“没有。我想通过舆论给宪兵司令部施压,还和美由纪小姐一起去采访了山本大佐。山本大佐有些松动,表示可以先放了那些算命先生,没想到高桥圭夫死活不肯放人,还压住采访稿,不让广播。”
孟诗鹤说:“看来,要打消高桥圭夫对算命先生的怀疑,必须再制造一次事件。”
刘简之疑惑地问:“再造一次事件?”
孟诗鹤说:“再杀一个日军军官!让高桥圭夫觉得有一个组织在击杀日军军官,为上海失陷报复,但又与那些算命先生无关。”
刘简之说,“要不要先报告宋督导?”
孟诗鹤说,“来不及了!就算宋督导不同意,我们也得干!趁满街的人都在发疯,我们今晚就干!”
刘简之说,“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你在家,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孟诗鹤说,“一起去!”
10分钟后,刘简之和孟诗鹤化了妆,改了发型,悄悄从后门来到小院,然后翻越围墙,走进另一条巷子,再坐地铁到银座,寻找目标。
夜已渐深,喧闹的银座逐渐安静下来。
“你看!”孟诗鹤说。“那边那个翔安居酒屋门口,停着一辆军用吉普车,起码是个少佐!”
刘简之说:“过去看看。”
两人手挽手走进居酒屋。
走进翔安居酒居屋的刹那,刘简之借助居酒屋射出的灯光,看清了吉普车的车牌:陆1224。一个驾驶兵坐在车上,伏在方向盘上瞌睡。
服务生迎了上来。
“欢迎光临!”服务生把刘简之和孟诗鹤引到门口的桌边坐下。
“门口?”孟诗鹤说,“里面没有位置了吗?”
“今晚人多,就剩这一个台。”服务生说。
“就这儿吧。”刘简之说。
两人在桌边坐下来。刘简之环顾四周,果然看见有两个日军军官面对面坐着喝酒。
一个中佐,一个大尉,很合适。
“两位吃点什么?”服务生递上菜单。
“一份炸天妇罗,一份什锦烧,一份酸藕,两小瓶清酒。”刘简之说。
“马上就来,请稍等。”
刘简之瞥了一眼两个日本军官。
只听中佐军官说道:“大日本皇军马上就要打进南京了,我们的部队还在东京待着,真是无趣!”
大尉军官回应道:“就是!我听说,中国的花姑娘,那长相,那身材,简直是妙不可言。”
中佐军官喝了口酒,放下酒杯,无限神往地说:“是吗?真想体会体会中国女人的味道!”
孟诗鹤把手伸向衣袋。
“菜还没上呢。”刘简之说。那意思是不要急着动手。
话音刚落,服务生送上了菜肴。
“吃吧,别浪费。”刘简之说。
孟诗鹤拿起筷子,夹起一片酸藕,耳听大尉军官说道:“我的爷爷是个收藏家,天天跟我念叨,问我什么时候去中国。”
只见大尉军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本,递给中佐军官。
“这是什么?”中佐军官问。
大尉军官说:“这是我爷爷给我开的单子,要我到了中国,想办法给他搞到这些东西。”
中佐军官接过小本本,毫无顾忌地念道:“石器、陶器、铜器、金银器、瓷器、漆器、玉器、工艺品、书画、古文献……片山大尉,你爷爷想要的东西还真不少,胃口可真大。”
“呵呵,”叫片山大尉的军官说,“我听说,这些东西,中国的普通百姓家里,都有那么几样!只是,攻下南京之后,中国人一投降,只怕……”大尉说。
“你怕别的日军部队早已把这些东西掠夺一空?”中佐说。
“是的。中佐你想要的花姑娘,只怕也不会剩下几个。”大尉说。
“错!中国地域广大,花姑娘有的是!”中佐说。“攻克了南京,还有武汉、长沙……”
“我们来对了!”刘简之说。“这两个军官真到了中国,一定会无所忌惮,无恶不作!”
孟诗鹤瞥了那两个军官一眼,再次把手伸向衣袋。
“不急这一会儿。”刘简之看了屋角另一桌客人说。
夜深的缘故,居酒屋的客人终于逐渐散去。
服务生走到两名军官面前,朝他们弯腰鞠了一躬。
“打扰了!两位还需要点什么?本店马上就要打烊了。”店小二说。
“什么?打烊?我们这才刚刚开始呢!”名叫片山的大尉军官说。他看看周边,所有人都已离开,除了门口的一男一女。
“已经晚上11点了……”店小二说。
“我们走!”刘简之和孟诗鹤站起身,把一张钞票放在桌上,走了出去。
耳听中佐军官说,“11点还不晚!再来瓶酒,我们加倍付钱。”
店小二扭头向老板娘看去。
老板娘摇摇头。
店小二说:“我们是怕……”
大尉军官说:“有我们在这儿,你怕什么?”
店小二说:“怕有宪兵来检查。”
中佐军官问:“真会来宪兵?”
店小二说,“真的会。要不然,您的双倍付费,我们真的想要。”
中佐军官说:“那么,片山大尉,我们干了这杯,明天再来喝?”
片山大尉应道:“干!”
两名日本军官一干而尽,摇晃着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