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鹤勋怔愣了下,遂又点了点头。
温语荞问:“你和我舅舅很熟吗?”
“那倒没有,我们只在我和阿滢办婚礼的那天见过,他是阿滢唯一的娘家人了,刚开始不知道是不是对我不满意,不肯见我这个妹婿。”
“阿滢从中说和了好几次,他都不同意。”
“那时候我上门拜访,他都避而不见,直至阿滢出嫁时,他才作为哥哥把阿滢的手交到我手心里的。”
颜鹤勋回忆起往事,有些自嘲地笑了。
“大概他心里不认可我,不相信我会给阿滢幸福。”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我的确没做到。”
温语荞没多想,站在温景鸿的角度,他是那么在乎和疼爱温滢这个妹妹,肯定对任何男人都不满意,有点亲手养大的玫瑰被人连盆端走的失落感肯定是有的,但似乎又有一点奇怪,不至于和妹婿接触都不接触吧?
他和颜鹤勋因为温滢的关系,必定要成为一家人的啊,怎么会这点面子都不给?
“你们婚后的两年里,都没有和我舅舅接触过?”
“没有,阿滢从不回娘家,起初我也很奇怪,但她说,她和嫂子关系不好,不想回去给哥哥添麻烦。”
“平时节假日,都是让人准备礼物替我们送过去的。”
颜鹤勋摇摇头道:“我想她回去不开心的话,便尊重她。”
温语荞听后,按照温滢和章雅琴的关系来说,的确没有接触的必要,也许温滢是不想滋生矛盾。
遗书这事,估计是温景鸿得知温滢去世去福利院找到她后,回别墅收拾过东西吧,也许是那时候发现的交给颜鹤勋的也说不定。
亲子鉴定结果一出,温语荞没了挂念。
她起身,向颜家的三位长辈颔了颔首:“谢谢你们告知我妈妈的事,不打扰了。”
“语荞,你要走?”
颜汐一脸愁容。
“颜汐,我知道你的心意,但这里不是我的家。”
温语荞弯了弯唇角。
她又对颜鹤勋说道:“颜先生,多保重身体。”
“还有宜城的别墅,我这里有钥匙,如果你想去的话,可以来找我拿。”
她说完这些,就和萧胤承离开了颜家。
回去的路上,雨还在下。
她把车窗降下,伸手去接外面的雨,一滴落入掌心,冰冷刺骨。
事实比她想象得还要残忍。
她非但没找到亲生父亲,还被告知,她和温滢有可能不是母女。
一向怕冷的她,此时伸出脑袋,脸上被雨水打湿,明明像刀割一样,却一点都感受不到冰和痛。
萧胤承本不想打扰她,任她发泄出情绪也好,但不忍心她自虐。
他将车停在路边,解开安全带,一把将她拉了回来并关上了车窗。
发丝湿哒哒地贴着她的脸颊和脖颈,连带着洇湿了肩头和胸前的衣衫。
她的脸苍白冰冷,嘴唇毫无血色,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萧胤承看她这样,心头上的痛意蔓延开来,眸中满是疼惜,他拿出干毛巾给她擦脸,擦头发。
又将车内的暖气开到最大。
将她的湿衣服脱掉,换上后备箱备好的干衣服。
做完这一切,萧胤承浑身汗湿。
他将她抱在怀里:“温语荞,你不能这么折磨自己。”
“我会心痛死的。”
怀里的人儿动了一下,隐隐约约传来了几分哽咽声。
她说:“萧胤承,我太难过了。”
“我知道。”他将她抱得更紧:“想哭就哭吧。”
温语荞原本想努力把唇边的呜咽声吞回肚子里,尽管身体抖得像风中残叶,眼神里却透着倔强,怎么都不肯哭。
可一听萧胤承的柔声话语,紧绷的防线瞬间崩塌,压抑的哭声再也压制不住。
泪水汹涌而出,打湿了他的衣服。
悲伤被无尽释放的时候,温语荞脆弱得浑身都在抖。
她仰起脸,泪水肆意流淌,无助极了:“如果温滢不是我的亲生母亲,那么我就不是温语荞,那我又是谁?”
萧胤承将她的脸捧在手心里,目光诚挚而深邃:“你还是你啊,是我的妻子,是我深爱的你,你要弄清楚的一点是......”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温柔地拭去她不断涌出的泪水。
车内因为暖气开得足的缘故,形成了一层温暖的保护罩。
温语荞感觉到身上渐渐有了温度。
然后她听到他说。
“是你赋予了温语荞这个名字全部的生命。”
温语荞听后,像是有了动容。
她终究是没再说话。
萧胤承开车带她回家。
泡了个热水澡后,哄着她睡了一觉。
两天后,温语荞的情绪有所缓解。
他陪着她又去了医院。
温语荞去病房,而萧胤承则是去找了温景鸿的主治医生商讨新的救治方案。
章雅琴仍旧守在温景鸿的身边,寸步不离。
这么短短几天,章雅琴瘦了一大圈,人也不似之前精致,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
更可怜的是,她以前保养得乌黑亮丽的青丝几乎都白了。
由此可见,她有多在乎温景鸿。
温景鸿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
温语荞和萧胤承进去时,章雅琴破天荒地给他们搬来了椅子。
她从前的锋芒全都不见,换上的是一个救不了挚爱之人的苦情妻子形象。
温语荞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尽管如此,她也没有因为可怜就对章雅琴改观。
病床上的温景鸿又在反复梦魇。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梦话。
温语荞凑近听了之后才知道内容。
“阿滢,原谅我。”
又是这句话,每次他陷入昏迷时,都会念叨这句话。
温语荞就算再不多想也要多想了。
章雅琴轻轻安抚,在他耳边柔声道:“温滢那么善良,她会原谅你的。”
有了这句话的安抚,温景鸿不安稳的睡梦似乎得到了平静。
他戴着呼吸机,胸口的波动慢慢平稳。
温语荞不解,她问:“舅舅要我妈妈原谅他什么?”
“你是不是知道?”
章雅琴像是铁了心似的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给温景鸿的手按摩:“爱恨嗔痴皆为牢笼。”
这么一句深远又模棱两可的话,实在让温语荞更为疑惑。
章雅琴回头看了她一眼:“让他安安稳稳地睡一会儿吧。”
温语荞只好收回了哽在喉咙里的话。
病房只剩下了监控温景鸿生命的机器的声音。
没多一会儿,从病房外传来一阵咋呼又愤恨的声音:“妈!你知道我爸做了什么吗?他太可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