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有点怀疑,你真能送我回到第六所么,要走几十里山路,车开不上去的!”
“应该没问题...”
“应该?”
“总要试试,万一送到了呢...”
“你在赌我的生命力...”
“不,我在赌钱的诱惑力...”
夜晚,繁星点点。
一缕朝阳自远方升起。
一个虚弱的少年,搀扶着另一位更虚弱的青年,互相扶持,一步步行走在街道上。
直至太阳彻底升起,池秋才重新站在‘妙不可言的青年民宿’前。
此刻,他身上的血液已经干涸,那股血腥味儿,隔很远都能闻到。
“交任务...”
池秋默默在口袋里取出手机,放在柜台上。
而徐鹤则是坐在马路对面的台阶,看着池秋不断和民宿老板讨论涨价的背影。
不知为何...
眼前这个消瘦,孤僻的少年,莫名让人觉得心安。
就仿佛,他只要答应的事情,就一定能办到。
但偏偏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不...
不对。
普通人在心脏中了一刀后,又怎么会活蹦乱跳的站起来。
徐鹤失笑,摇了摇头。
“希望...”
“我能活着回到第六所吧...”
他靠在墙边,看着天空,阵阵虚弱感席卷他的身体,甚至能清晰感受到生机在不断流逝。
“我们可以出发了。”
恍然间,池秋已经重新站在他面前。
“或许你应该换一件衣服,不然有可能进不去第六所。”
徐鹤回过神,指了指池秋那件纯红色的衬衫。
池秋低头看了看,若有所思,目光打量着徐鹤,发现他衣服并未比自己好在哪里后,才收回视线。
“嗯...”
“我会想办法的。”
池秋沉吟数秒,缓缓开口。
徐鹤并未多说什么,挣扎着爬起来。
然后...
“嗯?”
“你要干什么?”
“不是...”
“这东西哪儿来的!”
看到池秋接下来的举动,徐鹤怔在原地,明明是将死之人,眼睛却瞪的老大,就连音量都提高些许。
“中间人拒绝提价。”
“但送了我辆车...”
池秋轻声开口,拽着从民宿后方拉出来的板车。
或者说...
驴车。
只不过驴是没有的,倒是池秋,站在了驴的位置。
“你身体...”
“真的可以?”
徐鹤茫然看向池秋。
此刻的池秋脸色苍白,话语中满是虚弱感,走路都踉跄着,比自己好不了多少。
“试试...”
“我还没接过这么大的单子。”
池秋虽然虚弱,但眼神却格外明亮。
“我可以步行。”
徐鹤忍不住说道。
“不...”
“走路会加速你死亡的过程。”
池秋微微摇头,不由分说的将徐鹤拽上‘车座’,将缰绳套在脖子上,双手拉着两侧的扶手,微微用力。
伴随着‘吱嘎’声,驴车缓缓启动。
徐鹤坐在马车上,看着池秋的背影,眼神有些复杂,几次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叹息一声,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呓语般说道:“谢谢...”
“嗯?”
“什么味道?”
但很快,徐鹤抽了抽鼻子,略显狐疑。
“和中间人要的烤肠...”
“还有么?”
“有...”
“谢谢。”
“没有你的,你吃...浪费了...”
“谢谢!!!”
一问一答间,池秋嘴里叼着滚热的烤肠,就这么拉着徐鹤,行走在街道上。
那副血淋淋的样子,就算是湖西区的混混们,都下意识躲着点走。
一名巡司远远看见池秋,怔了一下,眯起眼睛,最终却选择无视。
“你很需要钱?”
或许是即将死去的原因,徐鹤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想要多聊些什么。
“嗯。”
池秋没有回头,只是轻应了句。
“为什么?”
徐鹤忍不住问道。
“救人。”
池秋再次开口,依旧是那般言简意赅。
“救谁?”
徐鹤再问。
“话多,死的快。”
池秋淡淡回应。
徐鹤噎住。
片刻过后,他才深吸一口气,语气郑重说道:“或许,【继承者】可以帮你。”
“我们所传承的,都是远古文明...”
“虽然我个人是偏攻击性,但其中还是有一些辅助系的能力。”
“比如上清院的卫远山老前辈,继承针灸之术...”
“据传...”
“只要人还有一口气,送到他那儿,就能活!”
说着,徐鹤眼中,流露出一抹向往!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驴车突然停顿,池秋第一次转过身,那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徐鹤,双手用力攥紧扶手:“你...你确定?”
这是徐鹤第一次在池秋眼中,看见紧张,期待的情绪。
昨天夜里,哪怕在死亡面前,他都没有表现出过。
“当然。”
“还有养心谷的洛长天,道医传承。天邙山的赵丹生,丹术传承!这些都是我们十二楼的顶级医者!”
“哦,十二楼,就是我们这些继承者的最高组织部门!”
“不过我是隶属于第四监牢,西镇分区,第六关押所的...”
发现池秋终于有了兴趣,徐鹤滔滔不绝,不断开口。
“你...”
“见过他们?”
池秋沉默片刻,轻声开口,攥着扶手的双手微微轻颤。
徐鹤脸上的笑容僵住:“我...我就是西镇的一个狱卒,怎么有资格见这些大人物...”
“哦...”
池秋眼中的期待敛去,双手也重新恢复稳定。
“但是这次你送我回去,导致盗墓者的突袭失败,或许有第四监的领导下来慰问!”
“说不定有机会替你求来一张拜帖呢。”
徐鹤似是想到了什么,急忙说道。
这一次,池秋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沉思着。
片刻过后,池秋才重新缓缓抬起头,看向徐鹤。
“如果真有拜帖...”
“这趟活...”
“不收钱。”
池秋的语气格外郑重。
仿佛‘不收钱’这三个字,对池秋而言,是十分重要的事。
就比如...
徐鹤用自己【继承者】的荣誉发誓。
“应该没问题。”
“我们狱长...”
“可是很好的人啊...”
长时间聊天下,徐鹤的力气再次散去,重新平躺在驴车上,看着天空,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只不过虽是在笑...
他的眼神...
却是那般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