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喜欢什么花?”
“最喜欢的花哦……让我想一下……”
……
朦胧的烟尘之中,程雨努力睁开眼睛。
眼前只有一片模糊。
纯净的荧蓝色夜空,被血红与黑暗占据。
震荡不息的大地上,哀嚎声此起彼伏。嘈杂又混乱,侵蚀着他的心灵。
认知中的一切,似乎都在此崩坏。
可在这破碎的世界中央,一抹屹立的蓝黑色,如最厚重的盾,护卫着程雨所坚守的信念。
宛如掌管正义的神明。
……
三十分钟前,岚苛军镇郊外。
随着陆鸢一声令下,心灵学会的诸多学者,狂笑着向执法官和星火学会发起了冲锋。
三方战作一团,场面一度极其混乱。
“退到一起防守!”
程雨迅速作出决定,开始收缩执法官阵营的防线。
与星火和心灵学会不同,他们不需要歼灭来犯的敌人,只需要保护好孙渺,坚守等待救援的到来。
除去辛石城的援兵之外,程雨还向临近的己林城、辛钢城发送了紧急求援,此时三城支援已在路上。
而星火学会要考虑的就多了,他们既想完成截杀孙渺的任务,又想要保存有生力量。
心灵学会的入场,打乱了星火的所有计划,还让他们从绝对的主动陷入了被动。
即使星火想要撤离,心灵学会的人却死死地缠着他们。
见执法官们开始据守,星火学会也有样学样,退守至战场的另一侧。
程雨在等救援,他们同样也在等救援。
来自乙兵城的救援。
三千叛军一到,星火学会便可暂时获得压倒性的力量,可以在执法官支援到来前作最后一搏。
至于心灵学会?
他们就是一群疯狗,两边都要咬一口。
此时的局势便变成了三方制衡。
政府军剩余约150人,固守战场东侧。
星火学会剩余约200人,固守战场西侧。
心灵学会有400余人,夹在两者中间。
在心灵学会不要命的疯狂攻势下,拥有各种防御装备的政府军倒是勉强能够抵挡,而几乎是白装的星火可就遭了殃,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阵型又很快溃散。
而且不知为何,陆鸢选择率先加入了星火这边的战场。
这时,星火阵营中,一位左臂戴着星星臂章的战斗学者站了出来。
“陆鸢!!!”
他向战场中央高声喊道,并摘下了自己的面甲。
“出来与我单挑!!!”
他的声音颤抖着,能听出明显的恐惧。
作为这支队伍的指挥,通过单挑决斗拖住陆鸢,尽可能地减少己方伤亡,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臂章战斗学者双眼死死地盯着前方,尽管目光十分坚定,那打颤的双腿仍然暴露了他内心的畏惧。
“哟哟哟!这不是那只胆小的鸡嘛?”
戏谑的笑声在满是尘埃的空气中回荡,下一刻,一把短刀毫无预兆地出现,迎头斩向臂章学者。
后者早已警惕多时,四枚烟雾弹喷吐着浓烟掉在地上,他的身躯投入白烟之中,瞬间不见了踪迹。
臂章学者名叫齐慎,是一名因果律能力者。
当身处烟雾中时,齐慎可以获得不可侦测状态,并大幅度提升身体敏捷性。
尽管是十分难得的能力,可这份因果律在陆鸢那恐怖的虚无攻击能力面前,总是显得那样渺小无力。
“啧啧,大半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废物!”
听着陆鸢的嘲讽,烟雾中的齐慎不由得苦笑。
陆鸢还在星火学会的时候,齐慎与她是相识的。
虽然他的能力并不强劲,却在某种程度上克制陆鸢。
无法锁定目标,陆鸢便无法向他发起攻击,这样他就不用面对可怕的虚无攻击。
陆鸢对这种鸡肋的克制表示不屑,常常嘲讽他为躲在烟雾里的胆小鬼。
“废话少说,来与我单挑吧!”
齐慎又补了两枚烟雾弹,腰间伸出两根气泵,将烟雾吹散扩大范围。
滚滚浓烟之中,他隐约看到了陆鸢的身影。
手持双刀,亭亭玉立。
齐慎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他确实没什么勇气,面对陆鸢这种危险人物时更是怕得要死。
如果不是作为星火学者的信念,他可不敢站出来找陆鸢单挑。
就在齐慎做好与陆鸢缠斗的准备时。
“你所谓的单挑,就是在烟雾里玩捉迷藏么?”
陆鸢静静地站在原地,根本没有去搜寻齐慎的意思。
一丝不妙的预感,如同鲜花旁生长的荆棘,刺痛着齐慎的希望。
“别忘了,现在是你想拖住我啊……”
“难道你以为,我是有什么一定要和别人正面战斗的荣誉感么?”
一抹狡黠的笑容在陆鸢的嘴角绽放,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短刀。
“五秒钟之内,如果你不现身的话,我就去杀其他人咯!”
隐藏在烟雾中的齐慎,瞳孔骤然一缩。
陆鸢不仅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被他的决斗挑衅所激怒,反而抓住齐慎想拖住她这一点威胁齐慎现身。
一旦失去了烟雾幻身因果律的保护,他只有被陆鸢秒杀的份。
“你变聪明了。”他苦涩地笑道。
陆鸢傲娇地昂起脑袋,双手挽了一个刀花。
“我可是学者呢!”
无奈之下,齐慎只能催动气泵散去了烟雾。
“能不能不用因果律,和我打一场?”
齐慎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好啊!”
出乎意料的是,陆鸢竟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齐慎眼睛一亮,心中暗自窃喜。
“好!那来吧!”
齐慎双手握拳,摆出战斗架势。
然而,当他再看向陆鸢时,后者已经不知何时消失了。
紧接着视野天旋地转,一颗头颅喷洒着鲜血滚落。
“我说话不算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齐慎尸体的身后,陆鸢狂笑不止。
兴许是笑得太癫,她突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了好久,陆鸢总算缓了气。
她忿忿地一脚将齐慎的头颅踢飞。
“真没意思。”
陆鸢蹲下身子,一脸嫌弃地在齐慎身上擦净刀上的血液。
“杏月,政府那边有没有来什么有趣的人物啊?”
她低着头自语,不知在同谁说话。
下一秒,一道甜美可爱的女声,凭空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当然有呢。”
“都有谁都有谁?”
陆鸢兴奋地说道,一双死寂的大眼睛眨了眨。
“来自首都第一分局,特种作战队的执法官长,容荆。他的身体接受了大量机械改造,拥有远超一般执法军士的战斗力。不过根据我们另一边的人说,容荆似乎此时身负重伤,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
陆鸢闻言,有些不满地瘪起小嘴。
“还有嘛?”
“研究院前研究员,现任政府技术部顾问,孙渺。他携带着一些强力的未知科技,我甚至还感应到了因果律的痕迹。”
“老头儿一个,不好玩!”
脑海中的甜美女声轻轻娇哼一声,旋即又宠溺地说道。
“真拿你没办法。”
“还有最后一个目标,刚刚赶到的执法官援军,带队者是来自辛石城执法总局的程雨。”
杏月顿了顿,声音中带上了一丝不经意的诱惑。
“在敌丈死后,他可是继承了敌丈的位置哦!作为代理局长帮执法局渡过难关,现在的他仍然是辛石城执法局的实际掌权人。”
听到敌丈的名字,陆鸢双眸中的虚无,短暂地凝结成了无色的光,又很快逸散。
“哦?我要去看看!”
“说不定他也是我们的一员呢!”
……
东侧密林边缘,执法官们撑起防御力场,艰难地抵挡着攻击。
心灵学会的疯子们,则像一群丧尸一般,不知疲倦地敲打着力场屏障。
临时营地中央,几名首都执法官用帆布搭建了一些帐篷,方便为伤员处理伤口。
一身残缺的容荆,此时正躺在邦硬的草席上,接受治疗与维修。
程雨和孙渺坐在他的身边。
“那个叫陆鸢家伙,真是可怕。”
孙渺沉声叹道。
“怎么,你们也知道陆鸢?”
程雨好奇地挑了挑眉。
“当然,陆鸢作为目前唯一一个虚无属性因果律能力者,已经受到了首都执法部的重视。”
“我们看过发生在辛石城那场大战的资料,刚刚陆鸢使用的就是那次战役的招式。从高空落下,借助重力使用因果律能力,对大范围内的人员进行斩击。”
容荆也一脸后怕地搭话道。
孙渺点点头,补充道。
“如果她在辛石城凶杀缉令榜单只能排到二号,那么我简直不敢想象,那个一号的能力是什么。”
程雨略带无语的白了孙渺一眼。
“我们是按出现顺序排号的。”
“不过,凶杀缉令一号确实比陆鸢更加棘手。”
这时,容荆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孙渺说道。
“孙顾问,您先去看看其他伤员吧,我有些话想和程官长说。”
孙渺点点头,离开了帐篷。
程雨有点茫然,他和容荆从无交集,不知道对方要和他说什么。
“你认识容娅,对吧?”
容荆的嘴角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我认得她的摩托车,那辆车的特殊牌照还是她找我办的。”
跟着游骑兵队赶来,程雨骑的是容娅留给他的摩托车。
容荆和容娅同样来自首都,再联想到他们的姓氏,程雨恍然大悟。
“你是?”
“她堂兄。”
不知为何,程雨突然有些慌张,再也不复之前训斥容荆的从容。
可又想到,容娅是被自己的父亲容宸所害,程雨的面色突然一寒。
“怎么,她招惹你了?”
看到程雨面色不善,容荆微微错愕。
程雨觉得,他不像是知道真相的样子。
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和容荆说了吧。
“没有,只是想起了她和星火的事。”
容娅是星火学会的创始人之一,程雨也拿不准,她到底知不知道星火会变成现在这样。
行事残暴蛮横,漠视生命,为了所谓的理想而肆意妄为。
这就是她心中的正义么?
见程雨有些失神,容荆苦笑着开玩笑道。
“我还以为,你会在她死后选择加入星火。”
程雨不屑一笑,掸去衣袖上沾染的血液凝块。
“我是一名执法官,正义是我的底线。星火描述的所谓理想国,是绝不可能以正义的方式建立的。”
容娅说的没错,不管是程序正义还是结果正义,牺牲的永远是需要正义的人。
维持政府的权力,依靠法律实行程序正义,那么就会产生特权与底层的切割。
如果建立理想国,那么为之而战的人,为之付出生命的人,根本无法保证他们能够享受到结果正义。
这也是程雨对于容娅选择的迷茫。
容荆对程雨投以欣赏的目光,并在草席上艰难地翻了个身。
“我兜里的小玩意,送给你了。”
程雨伸手一掏,拿出一个精致的酒壶。
酒壶通体鲜红,印有金黄色的漂亮花纹,一看就价值不菲。
它的底部,还有一枚小小的锤子印记。
那是金石工坊的标志,代表着这件艺术品的高贵出身。
“虽然不知道,你对首都人的印象如何差,但是至少我觉得,我不是个混蛋。”
容荆呲牙一笑,像根果冻条一样又翻回身来。
程雨也不做作,欣然收下了酒壶。
“如果我们能活着到达辛石城,记得请我喝酒,然后跟我说说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
“好。”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刚刚沉寂下来的深夜。
紧接着,一名首都执法官慌慌张张地钻进帐篷,对容荆汇报道。
“容官长,我们遭到了攻击!”
容荆眉头紧皱,厉声问道。
“怎么回事,防御力场被攻破了么?”
“不,有一个人无视力场进入了我们的营地,现在正在屠杀我们的人!”
“是陆鸢!”
联动防御力场可以屏蔽跃闪信号,是无法穿越进来的。
能做到这一点的,程雨只能想到一个人。
“该死!她不是在攻击星火学会么?”
容荆说着就要爬起来,却被程雨按回草席上。
“你歇着,交给我!”
明明程雨只是一个强壮一点的普通人,可他眼神中强大的自信,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说服力,令容荆下意识地选择相信他。
当程雨走出帐篷时,发现许多执法官聚集在一起,将一棵梧桐树围在中央。
上方的树枝,站立着手持双刀的陆鸢。
“辛石城执法总局的新局长,是谁?”
陆鸢俯视着地面警戒的执法官们,淡然道。
程雨先是一愣,随即毫不犹豫地回答。
“他叫时海,这会就在辛石城,你去杀他吧。”
陆鸢一歪脑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程雨。
“你就是程雨,对吧?”
“接替了敌丈位置的人!”
见对方是冲自己来的,程雨定了定心神,上前一步。
“没错,是我。”
陆鸢惊喜地微笑着,一双长腿轻动,从树枝上跳下,稳稳地落在地上。
面对周围一圈执法官的枪口,她没有丝毫畏惧。
“事情是这样的。”
陆鸢收起双刀,仿佛一个有着小心思的小女孩一样,用商量的语气说道。
“我想找你单挑。”
她眯起无神的眼睛,从腰间取下一个金属圆盘。
“这是防御力场的发生器吧?让你的人给咱俩腾出地方,否则我就捏碎它。”
联动防御力场,是由发生器制造特殊波动,在提前设置好的支点器之间引起共振,从而生成的坚固力场。
一旦发生器被摧毁,支点器就无法维持力场,外面围着的心灵学会人员便能一举攻入。
支援预计还有一个小时才能赶到,在此期间如果没有防御立场保护,会有许多无谓的牺牲。
发生器被夺走,这让程雨不得不答应陆鸢的条件。
很快,周围的执法官退到百米之外,给两人留出一大片空地。
“知道么?我能感觉到你的不同。”
陆鸢俏生生地站在程雨对面,一只手握住腰间的刀柄。
“不是靠心灵感觉,而是我用眼睛看到的。你和他们不一样,和他们认为的也不一样。”
程雨紧盯着那双无神的眼眸,丢掉身上多余的武器和装备,侧面对着陆鸢,摆出战斗姿态。
“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名为正义的信念!那是丝毫不逊色于我的坚定!”
“不过很可惜,它只是一个笑话。”
陆鸢没有急着出手,而是随意地与程雨聊着天。
“你这种漠视生命的家伙,是永远不会理解正义的。”
程雨沉声道,完全没有因为陆鸢的惬意而放松警惕。
“哼哼,我漠视的,可不仅仅是生命而已。”
“不管正义对你有多么重要,不管生命对你来说多么美好,我都不在乎。”
“我觉得正义可笑,那么我就要嘲笑它,嘲笑信仰正义的你。”
“因为我想这样做!”
程雨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不屑。
“正义可不会因为你的不在乎,而变得真的可笑。”
“这样啊……”
陆鸢甜甜地笑着,缓缓抽出一柄短刀,刀尖指向程雨。
“既然我们理念不同……”
“那就来与我辩论吧!!!”
程雨暴喝一声,率先冲了上去。
而陆鸢不闪不避,身子高高地跃起,迎头一刀斩向程雨头颅。
没有虚无攻击的加持,没有机械装备的助力,两人就凭借着最原始的肉体力量,硬生生碰撞在一起。
火星飞溅,金铁交鸣。
陆鸢的刀劈在程雨左手的臂甲上,无法再前进半分。刀刃的材质不如执法官重甲坚硬,甚至被磕开了个口子。
程雨抓住陆鸢身形迟滞的瞬间,右手双指并拢,狠狠向后者的眼睛戳刺。
纵使力气不敌程雨,陆鸢却胜在身体灵活,反应迅捷,微微偏身便让过了这一刺。
只是他这一避让,正中程雨下怀。
左手快速翻腕,用臂甲和腕甲的缝隙卡住短刀。疾刺而出的右手折回,砸向短刀的刀身。
砰啷一声,短刀被轻松击碎。
而就在陆鸢因此失神之际,程雨左小腿蹬地弹起,一记膝击顶中陆鸢腹部。
陆鸢噔噔噔后退数步,只觉得腹中翻江倒海,内脏被震得生疼,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你们这些大叔,还真是像啊!”
她丢掉断刀,掀开自己的上衣。
“你看看,都给我打红了!”
陆鸢的语气像是一个幽怨的小女孩,可程雨却从她的声音中,听出了丝丝颤抖的狂喜。
“你不是我的对手,拿出真本事吧!”
“真本事?”
陆鸢歪头一笑,丢掉了另一柄短刀。
躁动的风浪缓缓凝滞,少女随风乱舞的漆黑秀发,也随之静静地落在纤弱的肩膀上。
细细的丝线交织在一起,编织成一柄虚无的长刀,被一只素净的小手握住。
“既然你要求了......”
“这一刀,会很疼哦!”
红黑色的身影骤然消失,一瞬间来到了程雨的背后,长刀斜劈在程雨的后背。
坚固的背甲被一刀劈出个裂口,而陆鸢又是瞬身二度,两道刀势分别从不同的角度斩向程雨。
使用虚无攻击后,陆鸢的速度提升不止一个档次,这两刀程雨只能防住其一,另一刀则以一条刁钻的路径,透过腕甲与臂甲的缝隙,斩中了程雨的小臂。
眼见第四道刀势即将落下,为了防止陷入被动,程雨迅速一拍腰间,身体化作一点蓝色闪光,跃闪至十米开外。
陆鸢用出因果律能力,程雨也不敢大意,背后装甲打开,数块金属零件弹射而出,由强磁力拼接到一起,组成一把巨大的阔剑。
“好丑的兵器。”
陆鸢吐槽道,用手一推刀柄,将长刀反持在手中,手臂发力上扬,刀刃在半空画出一个半圆。
一瞬间,陆鸢携带着那个半圆凭空出现在程雨的右侧。后者早有预料,提起阔剑当做盾牌,接下了这一击。
“反应不错嘛!要接下每一刀哦!”
陆鸢轻蔑一笑,一踹阔剑,借力向后跳出,刀尖扎向后方的空气。
而这一道攻势,却神奇地出现在程雨左侧,穿透臂甲刺中他的肩膀。
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时间,陆鸢身形飘忽,在程雨周遭的空地来回穿梭。
一刀刀或劈或刺,明明有着各种的方向,却殊途同归。
程雨深吸一口气,臂膀猛然发力,将阔剑舞得密不透风。
叮叮当当的清脆声音连绵不绝,仿佛程雨的身旁在下铃铛雨。
密集的攻击没有持续多久,陆鸢停在了程雨的面前,胸脯剧烈起伏着。
“这么重的兵器,你居然能挥舞如此之久。”
“呵,你杀不死我的,速速退去吧!”
程雨没有抓捕陆鸢的念头,现在他只想尽可能保全执法官们的性命。
“正面战斗,我的确攻不破你的防御。”
陆鸢轻喘几声,散去了手中长刀。
“你比敌丈更聪明,不过,这也是你的弱点!”
在程雨惊恐的目光中,陆鸢取出了那块圆形的力场发生器,一把捏碎。
百米之外,阻隔着心灵学会的屏障闪烁了两下,如浸入水中的一般消散。
“学者们,肆意杀戮吧!”
“把他们全都杀光!!!”
无数红黑色的身影,冲进执法官的营地,肆无忌惮地攻击着。
“不!”
程雨正欲动身支援,陆鸢却突然出手,一把虚无短刀刺向他的咽喉。
他不得不抬剑格挡,听着四周此起彼伏的呐喊声,心急如焚。
陆鸢高高跳起,攀着树枝站上树梢,俯视着程雨。
这时,她那清冽的嗓音,竟穿过血与火的嘈杂,直接在程雨的心灵中响起。
“你能救得了谁呢?”
程雨愤怒转头,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陆鸢烧成灰烬。
“喂喂,干嘛这么看着我?我可没说过不会捏碎那东西啊!”
“就算我说过,难道我还不能说话不算数么?哦哈哈哈哈哈哈!”
陆鸢嚣张的笑声,对本就急如火的程雨来说更是火上浇油。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而陆鸢则信步闲庭地跟在他身后。
每当他想出手救人时,陆鸢便会出手袭击干扰,让程雨眼睁睁地看着同事陷入疯子们的包围,最后倒在血泊中。
而陆鸢那恶毒的魔音,也时时刻刻刺痛着他的心灵。
“为正义而战的你们,怎么如此羸弱啊?”
“那些享受你们庇护的人,怎么不出手帮你们啊?”
“与你理念相同的伙伴们,你怎么就这样看着他们去死啊?”
“你说,正义是不是很可笑啊?”
“和我一起笑吧!”
“哈哈哈哈哈哈!”
深深的无力感,一点点侵蚀着程雨的神经。
渐渐的,他挥舞阔剑的动作越来越迟钝,脚步也越来越缓慢。
原本保护他的盔甲,此刻变得无比沉重,压得他力竭,压得他窒息。
噗呲一声,程雨的小腿被陆鸢击中,绽放出一朵血花。前者当即失去平衡,侧滑一跤摔倒在地上。
“你的心意太杂,想要保护每一个生命,却不管他们是否值得保护。”
陆鸢在他面前停步,声音同时进入他的耳膜和心灵。
“你说,正义不会因为我的不在乎而变得可笑?让我告诉你事实。”
“只要我有足够的能力,我就能让正义变得可笑!”
“我们的人数多于你们,我的实力强过你,所以顺理成章的,你们守护不了正义!”
“你所坚持的一切,现在已经是笑话了!”
程雨低着头,半跪在陆鸢身前,脑海中信念与魔音斗争着,想要从泥潭中挣扎出来。
可目光所及之处,与他有着相同信念的人们,正在被屠杀。
纯净的荧蓝色天空,被血与火焰染成的红黑色云层遮蔽。
看不到一丁点美好,寻不着一丝缕希望。
心中的坚守,将要在此烁灭。
一切皆无意义。
陆鸢满意地一笑,举起短刀。
“去死吧,程雨。”
......
一枚纤长的狙击弹,携带着恐怖的穿刺力,如划破暗夜的第一缕曙光,刺向陆鸢的手掌。
这等速度的攻击,甚至让陆鸢想起了敌丈的那一招!
完全来不及反应,虚无短刀被当即击溃,陆鸢的掌心也被击穿。
紧接着,一道高大的蓝黑色身影从天而降,重重落在程雨和陆鸢之间。
咚隆隆!
强力的震荡波将陆鸢逼退三步,引擎运转的,如同巨人的心跳,震慑着无限恶念。
程雨虚弱地抬头,这才看清了那背影的面目。
时海从首都带来的执法军士卫队中,那一名狙击手。
可令程雨奇怪的是,执法军士狙击手的左手中,还拿着一面属于盾卫兵的长方形塔盾。
就在他疑惑不解之时,一道沙哑的电子音艰难传出,使程雨瞪大了双眼。
「预……备……役……」
程雨不可思议地望着那个背影,一只手颤抖着伸出,似乎想要将她抓在手心。
只有一个人,曾经这样称呼过他。
他朝思暮想的人。
“姮英!!!”
……
“你最喜欢什么花?”
“最喜欢的花哦……让我想一下……”
扎着马尾辫的女子,作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
“是飞燕草!”
“为什么呢?”
“飞燕草的花语是正义!”
“它像已经灭绝的燕一样,有着坚定不移的信念,能抵抗风暴的摧残。就像正义一样。”
程雨呆木地挠了挠头,问道:“如果风暴将它连根拔起,卷入沙石灰尘中呢?”
姮英眯起眼睛,露出一个少女般的纯真笑容。
“难道在风暴中摇曳,就代表着它被摧毁了么?”
接着,姮英戳了戳程雨青涩的脸颊,笑嘻嘻地问道。
“你不会恰好要送我飞燕草吧?”
程雨尴尬地从身后,拿出了一束玫瑰。
“哈哈哈哈哈你好土啊!”
姮英连连娇笑着。
这天是巧缘节,情侣们会在这一天,为爱侣送上一束花。
象征爱情的玫瑰花,已经被用得变成俗套了。
拿着程雨的玫瑰花束,姮英笑得直不起腰来。
“哎不是,那你给我准备了什么花啊?”
姮英的笑声戛然而止,秀美的脸蛋染上了一抹红霞。
“只许我笑,你不许笑嗷!”
一边嘟囔着,姮英从背后也拿出了一束玫瑰。
“不许笑!”
“不许笑!!!”
……
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巧缘节,程雨记得。
……
相处的每一刻,点点滴滴,程雨都记得。
记忆的雨滴,在他的心灵中洒落。
……
“预备役!饭做好了没有?要饿死啦!”
“露露也没洗手!凭什么只抓我一个?”
“实在累了,就休息一下嘛!”
……
“我不在的时候,保护好露露。”
“是时候了……”
……
程雨都记得,关于她的一切都记得。
对了,还有她最喜欢的那首歌。
……
到底是怎样的梦 让我苏醒于暗夜
因此落下泪的我 是否太敏感了些
自由自在地穿行翱翔
不要在意所谓的正解
~
飞身乘上这个时代
今夜飞越这座城市
在天空中往复盘旋
让生命摇曳! 让生命摇曳!
飞身乘上这场风暴
今夜成为台风之眼
在天空中俯瞰世界
生命在摇曳! 生命在摇曳!
~
地面上的孩子们 天真无邪地大笑
想守护的美好啊 可曾看到我的心
掌声与辱骂全部接受
我会成长得比天还高
~
飞身乘上通天古树
今夜做个愚笨木桩
不要害怕犯错搞砸
让正义摇曳! 让正义摇曳!
飞身乘上这场大雨
今夜化身无名之风
清浊善恶自有裁决
正义在摇曳! 正义在摇曳!
~
飞身迎向你的期待
今夜我将展翅高飞
撒下种子变成花海
生命在绽放! 生命在绽放!
飞身迎击这段命运
今夜我将登上云巅
长鸣着向世界宣告
正义在绽放! 正义在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