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谢乾比起来，自己还算不上什么大佬校霸。
本来就是稚气未脱的年纪，柿子里专挑软的捏，反倒狐假虎威嚣张跋扈起来。
薛平平时欺负打压夏清衍惯了，第一次碰上硬石头，还撞得头破血流，不由地恼羞成怒却又不甘失面子，暗自地握紧拳头，底气不足理也不壮：“特么你谁啊？这是我俩的事关你什么屁事？”
“我……是维护社会和平的主义使者。”谢乾指了指自己不紧不慢地说，说到后句话极其果断决绝，眸光闪烁，眼底竟有几分傲然，“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管定了。”
谢乾说完淡定自若，夏清衍却蓦地骤缩瞳孔，微微蜷曲的指尖颤了颤，一脸错愕的看着谢乾。
谢乾像是没骨头似的瘫软靠着，坐得没个正形，身上的某种气质独特而又非凡，直逼的夏清衍一时的晃神。
虽然不知道谢乾这理所当然的底气从何而来，但胸腔里确实奔涌出大股的暖流，紧紧地包裹他。
夏清衍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我不想说第二遍。”谢乾眸光未移。
话音未落，夏清衍见缝插针淡声道：“不用了。”
谢乾微皱眉头疑惑地扭头看他，隔了一会又停在薛平身上，语气恶狠狠：“既然他不跟你计较了，这次就先放过你，下次就不是这么好说话了。”
薛平忍气吞声憋屈地握紧拳头，临走前用阴翳的眼神狠狠地剜了夏清衍一眼：“这次算你走运！”
“你再瞪他再逼逼叨叨，我让你门都出不了。”谢乾站起来，盛气凌人，眼底的桀骜野性流露眶下，嘴角一勾，“要不要试试？”
薛平转移视线，隐忍不发地推门走了。
等人走后，夏清衍的眸光微动落在谢乾身上，真挚诚恳地答谢：“谢谢。”
谢乾视线定在他的俊俏的脸庞上，顿了会儿，冲他笑了笑，方才狠厉凌人的模样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不用客气，小菜一碟的事儿。”
“……”
隔了一会儿，谢乾忽然问：“这是你家的店？”
“不是。”
“亲戚朋友的？”
“也不是，”夏清衍说完，转移话题，“吃饭了吗？”
“吃了。”
夏清衍点了点头：“下次请你吃饭。”
“行啊。”谢乾爽快地答应。
等谢乾和周笛出来后，周笛才问：“其实你早就知道会发生后面的事了？”
周笛跟夏清衍不熟，况且夏清衍完全不认识对方，周笛也本就没有要插手的意思，只是默默在旁边观战。
再加上方才谢乾的气场十足，压根不需要有人给他撑场面。
“这种事见多了就自然知道。”谢乾轻松回道。
夏清衍去医院的时候，罗欣正抽了点时间和张雪萍聊了会天。
房门虚掩开了几尺宽度，夏清衍懒散地半靠在墙壁上静默地等着。
聊了差不多久了，罗欣才从里面出来，夏清衍立马站直，打了声招呼：“欣姐。”
罗欣抬头，下意识地冲他笑了笑，梨涡深陷：“阿姨精神状态不错哦。”
夏清衍浅笑点了点头。
“天气很好，没事就陪阿姨多走走，散散步，心情也会好起来的。”罗欣说。
“知道。”夏清衍垂下眸子，真情实感道，“谢谢。”
“别总跟我讲客气，”罗欣那双灵动温润的眼眸望着他，好笑道，“咱俩不需要这么客气，下次不许再道谢了啊，搞得太生疏了。”
“知道了。”夏清衍应了声，把手里装有水果的袋子递给她，“欣姐，给你买了点水果。”
“啊，不用，”罗欣笑着反应过来，找了个别扭的理由，“没时间吃。”
“聊天就有时间？该吃吃喝喝就没时间？”夏清衍反问，然后说，“不拿着就是不给我面子。”
“……”罗欣无奈失笑。
最后罗欣还是接受了。
房间里，张雪萍深重地咳嗽了几下，夏清衍神经瞬间紧绷，焦急道：“欣姐，我进去看看我妈。”
“行。”
罗欣站在门外低头看了眼手里沉甸甸的袋子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妈，我来了。”夏清衍匆忙地走过去，把手上的东西搁在柜台上，从她手里拿过杯子，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张雪萍接过，仰着下巴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
夏清衍拉过椅子在她面前坐下，她的视线也随之落了下来，嗓音带着轻微的哑茫然道：“小衍，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周一吗？”
夏清衍先是一愣，看着她疑惑的眼神忽而笑了：“妈，今天不是周一是周末，现在是放假时间。”
张雪萍失笑轻轻摇了摇头，淡淡地“嗯”了声，捧着杯子喝了口温水，浅粉的唇瓣沾了水雾，氤氲的水汽蒸湿了她浓密的眼睫。
夏清衍沉默地在旁边剥香蕉皮，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将果皮与果肉分离开来。
岁月无痕，她忽然释然一笑，眉眼舒展开来依然柔和可亲，语气轻软带着无奈：“年纪大了，记性也变差了，人也不中用了。”
“妈，别这么说，人总有一天会老的，这是自然规律。”夏清衍心里苦涩酸软，半垂了垂眸子然后目光又投过去看着她的面庞。
面容憔悴消瘦，疲态占据，甚至皮肤上的纹路也愈发清晰，肆无忌惮地攀爬雕琢在脸容上。
等她喝好水将香蕉递过去，随手接过杯子。
张雪萍手里拿着已经开皮即可入口的香蕉怔愣了一会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果香味。
她出神又专注地凝视着他，不知怎么的忽然感叹日月如梭，时光洪流。
转眼间他已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满地欢跑，摔倒喊疼哇哇大哭需要有人抱起来的小孩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可以把人照顾得很好，成为她的庇护之地，可以依赖的人。
眉宇间已经褪去了年少的稚嫩青涩，转瞬即逝倏地换上一副成熟稳重的面孔，莫名地让她十足的安心。
“妈，怎么了？”夏清衍问。
张雪萍忽地回过神来，眼神聚焦，轻轻地摇了摇头，声音轻弱，显得无力又无助：“没怎么，就是想到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她的身体大不如从前，前年因常年加班工作加上不规律作息而导致昏厥，之后查出身患绝症，已经是一只脚踏入黄土的人了。
在饮食方面有很多的限制，只能吃清淡点的，盐都不能多摄入，酸甜苦辣咸都可能成为一种致命的刺激。
等她吃完后，夏清衍又递过去一杯温水：“妈，我带你出去走走散散心好不好？”
医院在绿化方面做得不错，还专门用鹅卵石铺设了散步的路径，一路上绿树成荫，鸟儿也欢快地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烈日投落，地上的人影交错树影婆娑，初秋的阳光洒落在身上让人感到舒服放松。
张雪萍用手掩唇轻咳了两声，在他看不见的神情里，那双镀膜一层亮光的眼眸多了几分怅然哀愁。
夏清衍垂着眼眸，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双手搀扶着她，高大的身躯成为她的支撑依靠，他的喉结滚动一遭：“妈，坐一会儿？”
长木椅被晒得微烫，张雪萍消瘦的肩背松缓地靠在椅背上，眼神略显空荡无神，盯着虚无的远处，静了一会儿她轻声说：“小衍，妈是不是给你增加负担了？”
夏清衍一愣，惶恐多疑地抬了抬眼，几乎是被忧出了声：“没有，从来都没有。”
她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嗯了下，然后柔声酸楚地说：“别出去兼职打工了，卡里的钱够给你上完大学……”
她话还没说完又轻声地咳了两声。
夏清衍拿过放在一旁的保温瓶给她倒了杯水。
但他知道没包括医药费，她不想给他生活方面的压力，早早把自己排除了。
“妈，我已经长大了，有责任有义务赡养照顾你，”夏清衍嗓音有些发哑，成熟稳重的语调里甚至透露出微不可察的颤抖，“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张雪萍双手捧着杯子嘴唇抵着杯沿静默地听完，眼睫轻颤了颤。隔了一会儿，欣慰明媚地轻笑，眉眼多了几分活跃灵动：“好。”
夏清衍低了低头，又眨了眨眼睛，鼻子有些酸涩，心里酸苦难受。
他很珍惜亲情，因为他除了张雪萍就没有家人了。
假期过得很快，新的一天，谢乾完美地错过升旗仪式，等他回到教室时已经是早自习下课了。
他人一挨到桌子便趴下接着睡，匀称修长的手指虚虚搭在后颈脖上，腕骨突出。
头发有些长，手臂一横遮住了大半张脸，呼吸平缓背脊舒缓的上下起伏。
教室里除他之外的其他人手里不是拿着试卷就是拿着习题册，外加一两支笔，东借一科西借一科，凑在一团抄补作业。
总而言之，教室里吵哄哄的。
甚至为了节约时间，边吃早餐边狂抄补作业，头都没抬一下。
“月亮，英语作业借我瞻仰瞻仰。”朱阳扩大嗓门。
许月手里拿着几本作业本从前面走下来，把自己的本子给他：“你那是瞻仰吗？分明是抄好吧。”
朱阳边翻作业本边不要脸地说：“既然你想给我抄那我就不客气了。”
许月：“……”
夏清衍手里拿着份稿子从办公室里出来，看到的就是这番光景，人群聚集在一团。
除了靠近后门那个位置，只见后脑勺。
可能是觉得周围吵，谢乾手掌往上挪了挪，然后换了个姿势，侧过头捂住耳朵。
见夏清衍进来，朱阳扬了扬手里的作业：“夏清衍，你的作业借我抄两道题，在家浪了两天假期，作业还没写完。”
夏清衍径直往后面走，经过时眼睛往谢乾那里看了看，放下手里的稿子：“等会儿。”
赶在上课，各科课代表来收作业，谢乾是被喊醒的，他用力揉搓了几下脸，肉眼可见的是醒得有多艰难。
“谢乾，衍哥，就差你俩的英语作业了。”许月抱着作业走过来说。
或许是刚醒，谢乾有些茫然呆滞，愣了一会才匪夷所思地问：“有英语作业？”
许月：“……”
夏清衍正在找，他明明记得是夹在书里面。
许月有些无语道：“每科都有作业，除了语文，待会就全来找你交作业了。”
“不交作业会怎么样？”谢乾问。
毕竟他没怎么交过作业。
因为没几个老师愿意在他身上花费精力时间，只要不影响其他同学学习，不恶化班级风气，不扣班级量化分就行，对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知道，”许月说，给他提了几种可能性，“可能罚站或者是罚抄再或者是罚搞卫生。”
罚站和罚搞卫生都无所谓，但罚抄还得考虑交不交。
于是，谢乾火急火燎地往桌兜里翻找作业出来，头也不抬地说：“随便借我抄一本。”
刚好夏清衍找到了交给许月：“借我的给他吧，待会我自己去交。”
“行吧。”许月抱着作业走出教室。
学校老师阅卷速度快，开学考的成绩已经出来了。
办公室里江建辉看着眼前的几张试卷，雪白的卷子覆盖大面积的红墨水，全是红色的叉号，只有稀疏的几把红勾。
卷子边沿写着张牙舞爪地两个字：谢乾。
狂妄得不行，甚至连班级都没填上，好在学校没有重名的。
江建辉看着这几个惨不忍睹的分数，不禁皱了皱眉头。
这种各科分数低到离奇他也不是没教过，没碰上过，只要学生的学习态度端正基本上分数还是能提上来的。
江建辉喝了口茶，喝到茶根又吐了出来，这个时间点办公室里进进出出，来交作业的课代表多。
办公室里充斥着老师布置作业的声音以及走廊上掠过学生之间的谈笑声。
许月把作业交放在英语老师的办公桌上，向老师交代了两句，刚好被江建辉喊住：“许月，叫谢乾来趟办公室。”
夏清衍的作业本干净整洁，谢乾也不敢全抄，只能挑着点写，以免引起英语老师的误会。
为了填满空，自己又随便瞎编乱造几个根本就不存在的单词，以假乱真，连自己都在心里连连称赞。
就是可能英语老师看了会气得短气。
“谢乾，老师叫你去趟办公室。”许月进教室说道。
“那个老师？”谢乾抬头。
“班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