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虚剑眉紧锁:“梅妃娘娘莫要太过悲戚,女帝向来宅心仁厚,心怀天下苍生。
定不会轻易伤害同胞手足。只是娘娘您,怕是被李怀仁蒙在鼓里,受了他的蛊惑,还不自知。
实不相瞒,那李怀仁,并不是三皇子,更遑论是您的亲生骨肉。”
梅妃听闻此言,如遭雷击,瞪大双眸,颤抖着指向凌虚:
“一派胡言!我十月怀胎,辛苦诞下的孩儿,岂会认错!
当年先皇怜惜,亲赐凤仪镜和拢云篦,那时我与刘贵妃水火不容。
在二皇子夭折后,未免我儿受到连累,为保他安然无恙。
我忍痛割爱,令贴身侍女阿碧,带着他,远离凤栖城这个是非之地。
临行前,我特意将凤仪镜与拢云篦交给阿碧,作为日后母子相认的凭证。
他若不是我的亲生儿子,又怎会持有拢云篦?”
凌虚剑眉一蹙:“娘娘,想当年您留下的信物有两件。
如今李怀仁仅凭拢云篦,便能自证身份?倘若此刻冒出个同龄人。
手持凤仪镜,自称是您失散多年的三皇子,娘娘您又该如何自处?”
梅妃听闻此言,怔在当场,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凌虚从须弥戒中,取出凤仪镜,双手捧着,走到梅妃跟前:“娘娘,您瞧瞧,此物可眼熟?”
梅妃乍见此镜,娇躯猛地一颤,伸手接过,细细端详,随即脱口惊呼:
“这……这就是凤仪镜!怎会落到你手里?看你年龄,莫不是……你才是本宫的亲生骨肉?”
梅妃的眼中满是惊疑不定,目光在凌虚脸上反复打量,似要瞧出些端倪。
“娘娘,您怕是思子心切,乱了方寸!这些年为寻子忧心忡忡。
以致见到年龄相仿,拿着信物的,便不分青红皂白,笃定是三皇子。
也正因如此,您才轻信李怀仁,甚至不惜铤而走险,机关算尽。
只为助他谋取九五之尊的位置,可曾想过其中有诈?”
梅妃勉强镇定心神:“这凤仪镜,你究竟从何而来?”
“说来也是机缘巧合,此镜是从鸿商阁的一位弟子身上所得。
那少年身世可怜,自幼孤苦伶仃,身边唯此镜相伴。
据他说,这是他生母留下的唯一遗物,故而倍加珍视。”
梅妃心急如焚,上前一步,紧紧抓住凌虚衣袖:“那他如今身在何处?快些告知本宫!”
凌虚轻轻挣脱梅妃的手,微微侧身:
“此刻他正在凤栖城中,娘娘,倘若您肯供出李怀仁的藏匿处,我即刻将此人带来与您相见。
您与亲生子女血脉相连,待见面时,是真是假,自然一目了然。
还望娘娘早做决断,莫要一错再错,贻误大局。”
梅妃幽幽叹了口气:“我实难相告,如今局势难测,有两个同龄人,一人持有凤仪镜,一人手握拢云篦。
可在确认谁是三皇子之前,我决然不能将他们,贸然置于险地。
凌虚静静看着梅妃:“当下女帝龙威赫赫,掌控八方,想在这凤栖城,找出他。
必是探囊取物一般轻而易举。女帝未曾大张旗鼓、兴师动众,不过是顾及皇家颜面。
不愿此事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沦为市井笑谈。”
梅妃疾步走到凌虚身前,急切问道:“若真被你们擒获,他又当如何?会遭受怎样的命运?”
凌虚低头沉思,片刻后,抬头直视梅妃,目光诚挚:
“依我对女帝的了解,她向来宅心仁厚,念及手足亲情,断然不会对他赶尽杀绝。
大抵会念及血脉相连,给他安排个闲差,让他远离朝堂纷争,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
又或许看在其尚有可用之处,重新委以戍边重任,令他戴罪立功,保境安民,弥补往昔过错。”
梅妃踉跄后退几步,目光呆滞,良久,才回过神来。
起身朝凌虚盈盈下拜:“凌虚公子,妾身知道你与女帝情谊深厚,过从甚密。
今日所言,妾身字字铭记于心,望你在女帝面前,多多美言,替我儿求条生路。
如今,我早已心如死灰,不敢奢望他能荣登大宝、君临天下。
只求他一生顺遂,平平安安,妾身便感恩戴德,了无遗憾。”
凌虚迈出囚室,唤来狱吏:“前几日,关押唐唯昭的,是哪间囚室?速速带路!”
狱吏不敢怠慢,连忙翻查记录,诚惶诚恐地,引着凌虚前往。
凌虚踏入囚室,仔细搜寻,见囚室隐秘角落处,一块地板边缘略显松动。
凌虚撬开地板。见地板下,放置着一只铜盒。
他拿起铜盒,打开后,发现盒中收藏的,是一块羊皮地图。
凤栖城中,吟风楼声名赫赫,是文人墨客,心驰神往的风雅之地。
此楼碧瓦朱甍、雕梁绣柱,飞檐气势磅礴,镂窗古朴典雅。
诸多诗人雅士早已齐聚在此,或三五成群,或两两相对,沉浸于品茶论诗的雅趣中。
堂内,数张檀木桌椅,摆放得错落有致,桌上茶具琳琅满目,皆为精品。
青花瓷壶内,茶汤色泽金黄透亮,沸水冲入,香气四溢。
诗人们围坐其间,姿态各异,一名青衫老者,手捻长须,微微闭目。
这位老者,正是当日,与唐小婉相聊甚欢的那位。
一旁的白面书生,手捧书卷,正与旁人谈笑风生,言辞间引经据典。
对古今诗作的品评,头头是道,妙语连珠,引得众人,不时颔首称赞。
老者环视众人:“依老夫之见,古往今来的诗词魁首,当属唐小婉小姐那位红颜知己——凌虚公子。”
他微微仰头,双目微阖,念道: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佳人自鞚玉花骢,翩若惊燕踏飞龙。金鞭争道宝钗落,何人先入明光宫。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白面书生,本正手捧书卷,听得此诗,先是一怔,手中书卷,竟不自觉滑落。
继而双目圆睁,反复吟诵,口中啧啧称奇,问道:
“这般绝妙好诗,究竟出自哪位高人之手?我定要结识此人!”
吟风楼中,其余文人墨客,亦是听得如痴如醉。
有的喃喃念着诗句;有的正襟危坐,沉浸其中。
就在此时,一道清朗声音,悠悠传来:“是谁要结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