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燕嘴角微扬,脸上流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她微微向前倾身,更加贴近战豆豆的脸庞,似乎想要透过她的眼睛洞察到她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气氛也变得愈发紧张和暧昧。
玉燕的目光犹如一道炽热的火焰,而战豆豆则毫不退缩地与之对视,眼中闪烁着坚定和自信的光芒。
在这短暂的沉默中,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交织在一起。
“所以,你以为我的目的,是什么呢?”
战豆豆目光灼灼,语气笃定而自信。
“你要的不是大齐,不是南庆,而是整个天下!”
战豆豆说罢,像是在玉燕的眼神中寻找到了答案,胸中陡然升起一股豪情。
“我心亦如此!”
海棠朵朵看着贴近到快要亲在一起的两个人,忽然觉得自己的存在有些多余。
不知为何,她好像看到那两个人中间好似产生了什么奇怪的火花,正在空中对撞着。
许久,玉燕终于放开了她,再起身之时,周身都散发着一股属于王者的威严与高傲。
“很遗憾,开国之君,你怕是做不成了。但守成之君,或可勉强一试。”
玉燕说完这话,忽然回过头看向战豆豆,语气也带上了一丝惆怅。
“当初叶轻眉选错过一次,希望你不要让我,重蹈她的覆辙。”
战豆豆双臂抬起,极为端正地行了一个大礼。
“君如青山,我如松柏,粉身碎骨,永不相负。”
海棠朵朵送玉燕出宫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几分埋怨和不解。
“小师父,你到底给豆豆灌了什么迷魂汤,她虽然年纪轻,却一向是个沉着稳重的人,我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的模样。而且你们到底是在打什么哑谜,青山松柏又是什么?”
玉燕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问起她霸道真气修炼的怎么样了。
海棠朵朵虽然不满她转移话题的行为,但还是答道:
“练得还成。范闲特地叮嘱我,要抛弃之前天一道法那种天人合一的理念,即便被真气侵袭经脉也不要害怕,而是顺其自然,更不能用天一道心法抵挡,不然便会功亏一篑。
说真的,要不是我现在功力全无,没有别的出路,我真的怀疑你们在害我。”
海棠朵朵能坚持到现在不容易,即便不论霸道真气和天一道法完全不同的修行理念,便是真气冲击时那种刀割般的疼痛,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坚持下来的。
玉燕不再遮掩,直言道:
“天一道心法与你并不适合,再练下去也只是保持之前的水准,不会再有进益,更别提突破大宗师了,你若是想要更进一步,必须不破不立。”
海棠朵朵沉默了片刻。
“可你有秘籍,有本领,大可以自己收一个徒弟,为什么偏偏选中我?”
玉燕笑了笑。
“理由很多啊。比如天资卓绝的人可遇不可求,比如我没有耐心从零开始当师父,又比如我只是想偷懒捡个现成的便宜。”
玉燕说到这里,原本有些轻浮的表情凝重了些许。
“又或许,我并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我必须找好能够与我并肩作战的战友,帮我打败他们。”
海棠问道:“他们又是谁?”
玉燕转过身望向她。
“对你而言,是苦荷,是四顾剑,是叶流云;对我而言,是李云潜,是陈萍萍,是范建。”
海棠朵朵已经从范闲处得知了她的身份,对于这个答案显然不解。
“可他们不是你值得信赖的长辈吗?你完全可以直接继承他们所有的一切,相信他们也是愿意的。”
“可我不愿意。”
玉燕望向御花园旁的莲池,颜色鲜艳的锦鲤正在水中欢快地游动着。
“父与子,师与徒,夫与妻之间之所以存在着掌控和压迫的关系,这是由于下位者所拥有的一切皆源自于上位者的恩赐。
这种扭曲的关系,会让下位者对上位者产生一种盲目的崇拜与感恩,从而失去反抗的力量和想法。
无论他们的意见和决策是否明智,下位者都必须无条件地盲从,否则便是忤逆,是不孝,是大逆不道,是十恶不赦。
可你不觉得,这样很荒谬吗?难道年轻人就不能有自己的主见和想法,而注定要终身受制于这种不公平的关系之中吗?”
海棠朵朵被她这一番话惊得瞠目结舌。
“自古以来,君臣父子、师徒传承一直被视为天道伦常,这是维系社会秩序和人际关系的重要基石,你这番话就是在悖逆道德朝纲。
若人人皆持此等观念,岂不是世间之人尽成忘恩负义、不知孝悌之辈?简直就是道德沦丧、人伦崩坏的先兆!”
“可他们说的话,做的事,就一定是对的吗?”
玉燕忽然厉声质问。
“自古以来,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妻为夫纲,这些准则无一不在教导人们要听话、顺从,但却没有一个字告诉我们,当遭遇不公与谬论时该如何抗争!
要让人心悦诚服,要么是以德服人,要么是以武服人,唯独不该是用所谓的辈分和年龄,以及身份地位强压。
什么德行能力,全抵不过一个孝字,那些人或是倚仗位高权重,或是自恃年长,就对后辈们评头论足。然而,当他们犯错时,晚辈却不得妄加指责,难道这不荒谬可笑吗?
恰如你所修炼之霸道真气一般,凡事不破不立。那些腐朽陈腐的制度已运行千年有余,并不意味着它们就是正确无误的,只不过是顽疾隐患尚未显现罢了。
而我要做的,正是点燃这根导火索引爆一切,让世人皆知,即使向来如此,也未必就是正确的。”
望着海棠朵朵震惊的目光,玉燕没有再多做解释,因为这话本来就不是说给她听的。
她知道这话一定会通过她的口中,而传到战豆豆的耳里。
今日短暂的接触,并不能让她真正接纳并信任那个年轻的女帝,作为她的同路人。
因为她所要做的一切,并不只是女人当皇帝这么简单。
她立志要将数千年来束缚人们思想的枷锁统统砸碎,让那些仍旧痴迷于君主专制和父系权威的人们觉醒过来。
而无法对这种权力体制的祛魅,沉浸在嗲子文学中无法自拔,始终坚信其合理性与必然性,甚至反过来拥护其统治的人,注定与她志不同、道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