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空,烈日!
火箭又再爆起,在湛蓝的天空下闪耀出艳丽如血的美丽烟花。
第三支火箭,在商队的尾巴里闪耀开来。
刀已出,车夫们并没有按照江湖不杀赶车人的规矩,抱着头蹲在车旁。而是长刀出鞘,屏息凝神,各自守在自己的车马旁,安静而警惕。
“你们先休息。”杨黔四下看了看,却并不是太着急,而是先对陆离点了点头说道。
陆离看着他。
杨黔这种淡淡的语气,就像是在对一个车舟劳顿了一整天,刚刚从车上下来入住到酒店房间的客人说了句先洗漱一下,休息片刻,等下好一起下楼去吃个火锅一般淡然。
“劳烦夫人去守护一下后队!”微笑里对柳月亮和达娃二人抛下句话的杨黔领着十数骑黑衣汉子冲向了前队。
“一字长蛇,击头打尾。”
陆离又看着领着十数骑奔向队伍尾端的柳月亮和达娃,手拉着和他一样留下来的杨长小道。却是轻轻皱了皱眉头。
他斜斜靠着的马车正是在这支长长商队的中间部分。
“你在说什么?”杨长小道没有听清楚,抬起头来问道。
这是一条很长的官道,背山面涧。若是要劫货,自然是击头抢尾。
只因劫匪们为的是车上的货物,要是抢到了货物,也是要运走,也得往官道上去运走。
“但若是要杀人……。”
陆离没有回答杨长小道的话,而是半眯起双眼,将目光远远投向山涧对面的那片森林,沉默着。
山涧淙淙,树影婆娑。
对岸的树林明媚而且宁静。
陆离却突然从自己内心深处升起来一种莫名的异样惊悚。
像是突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了自己的心脏,人一下子踏入一团无尽黑暗之中。脚下踩不到实处,伸手也摸不着边际,整个人被忽地悬在黑色的半空中,空荡荡的没有着落。
陆离心里一凉!
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更或是常常觉得自己已经忘了这种感觉。
甚至在入蜀的官道上突然遇到两只拦在大道上的斑斓猛虎,眈眈噬人的时候,他也没有过这种惊惧。
这是一种很遥远的感觉,他这二十几年,或者只出现过三次。
在自己一个人由华山绝壁向上攀登了两天一夜,已经没有丝毫力气。回首却已云深雾绕不知身处何处,上下不能,求助无门的时候。
在只身向南海琼州岛游了一日一夜,淡水用尽。眼里只能看见四周大海茫茫,脚下却是漆黑的深渊,看不见分毫希望的时候。
在自己第一次拿起刀,面对着一边嘲笑一边一步一步慢慢走向自己的“南海三剑”的时候。
“南海三剑”,并不是三个人,也不是一个人带着三把剑。
“南海三剑”只是一个人,一个杀手,南海剑派的杀手。听说他杀一个人,最多只需要用三剑。
这并不是一个一流的杀手。
现在看来,一个杀人要用到第三剑的杀手,根本就象是一个扛着菜刀在田间锄地的车夫。
但当时却是陆离第一次拿起刀,为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在一个长街上热闹非常的宵夜摊子里,面对这样一个可以称之为杀手的人。
记忆早已经模糊。
陆离现在已经想不起那个女孩的脸,也已经记不得她叫什么名字,甚至连当时在什么地方?为什么要拨刀?都已经不记得。
淡淡的,包括那依稀如同天边晚霞般灿烂的红色长裙。
但他却永远记住了“南海三剑”那冷冷嘲讽的三角眼和当时自己无力倒退的脚步和握着菜刀的颤抖双手。
最后,也是离得最近的一次。
是在三年前的一个初秋雨夜,自己在暴雨中的青石巷子里,怀抱着一具渐渐变冷的尸体。
明知道没有力气去让他再变得温暖,却又只能用尽力气去抱紧的时候。
面对死亡,动物天生都会有直觉,人也是动物。但通常都是会在无助和绝望的时候,人们才能真正体会到这样的感觉。
陆离很明白。
这种感觉,叫做恐惧!
无法抗拒,无处躲藏的恐惧。
涧水突然飞溅,林间风骤起。
陆离半眯的眼睛里凛起一道冷冷的光芒。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