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易那如蛇般柔软灵活的触手缓缓地伸展出去,如同温柔的手臂一般轻轻地将身后的那个人紧紧地包裹起来。
随着触手的动作,一股温和而强大的精神力量从宿易的身上源源不断地倾泻而出,仿佛春日里温暖的阳光洒落在大地上。这股精神力迅速地蔓延开来,轻柔地覆盖在了那个人身上所有的伤口之上。
尽管精神力本身并不能够直接促使伤口愈合,但它所蕴含的神奇能量却能够发挥出独特的作用——去除那些残留在伤口表面由其他哨兵所留下的印记。这些印记就像是一道道深深的沟壑,不仅影响了伤口的恢复速度,还会不时引发剧烈的撕裂般的疼痛。然而,在宿易精神力的滋养下,这些印记开始逐渐消散、淡化,直至最终完全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那被精神力笼罩的伤口处也传来一阵清凉舒爽的感觉,先前那种难以忍受的疼痛渐渐地减轻,直至彻底消失无踪。那个人原本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容也慢慢地舒缓开来,紧皱的眉头终于得以舒展。
只是宿易身上并未携带药品,所以无法帮助他治疗伤势。
“你希望我怎么帮你?”宿易平静地问他。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而是伸出手臂从后面将她抱住,将头靠在她的脊背上,他应该是正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整个手臂都在微微颤抖,宿易能听见他因为疼痛而变重的喘息声。
过了一会,身后的人才说道:“你认出了我了是不是?”
宿易如实说道:“我触碰到了你的记忆。”
听到这个回答,他不由得笑了,他想到过很多可能,但是唯独没有想过这个结果,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自己将最后一层面纱摘下。
“你看到了什么?”
“你刚被宿易救下的情景。”
她像是一个局外人,看着过去的自己,没有过去记忆的她根本无法感同身受。
身后的人抓着她的手臂,将她调转过来,宿易透过外面的月色看清了眼前的人。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德西那张原本还算英俊的脸庞此刻已是惨不忍睹,鲜血不断地从脸上流淌而下,形成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流。他的左眼不知所踪,只剩下一个空洞洞的眼眶,令人毛骨悚然。不仅如此,半边脸皮像是被猛烈的爆炸给生生撕扯开一般,血肉模糊之中,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已经断裂开来的线路,闪烁着微弱的电流火花。
再看他的身躯,同样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破损之处。有些伤口还在不停地往外渗出血液,将周围的衣物染得鲜红一片;而另外一些伤口,则如同他那半张脸一样,皮下露出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线路,仿佛这些线路才是支撑他身体运作的关键所在。每一道破损都让人不禁联想到他所经历过的那场可怕战斗,以及遭受的巨大创伤。
透过精神力宿易知道了德西不同于普通人,但是看见如此惨烈模样的德西宿易还是愣了一下,她甚至不知道这样的德西是否算是人类。
“怎么,被吓到了?我真是抱歉。”德西半开玩笑道。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在她刚刚看到的记忆中,德西还不是半人半机械的存在。
德西无所谓道:“想要变强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不是吗?”
像他们这种普通哨兵,精神力也不强,一辈子也达不到别人刚出生时的等级,自然就要想其他办法提升自己。
宿易看着他,轻声问道:“那你喜欢现在的自己吗?是否有后悔过呢?”
变成这副模样,失去了曾经拥有的一切,换来所谓的强大,是否真的让你得到满足?
德西扯起的嘴角逐渐落下,他仅剩的眼睛看着漠然的宿易,认真道:“我后悔过,后悔没有带走你。”
如果将你带走么你就不会成为现在的样子,不用经历那些事情,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宿易,而不是眼前这个没有灵魂的人。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说了,没有任何意义。”
宿易打断了他想要重提旧事的话语。
当宿易的话音刚刚落下之际,德西再也无法承受那巨大的痛苦和压力。他的双腿一软,膝盖重重地砸向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紧接着,他整个人向前扑倒,宛如被狂风摧残的枯树般轰然倒下。
与此同时,一股黑红色的鲜血从德西的腹部涌出,如决堤的洪水一般肆意流淌。那浓稠的血液在地上汇聚成一滩触目惊心的血泊,散发出刺鼻的腥味。它沿着地势缓缓蔓延开来,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染成血色。
宿易扶着他靠在一旁,说道:“我去给你拿药。”
宿易身上没有携带药剂但是薮猫有,而且在其他小队那也搜刮来不少,总有一种能帮助到德西。
“别去。”
德西阻止了她。
“为什么?你受的伤很严重。”
德西忍着疼痛道:“我正在被通缉,你现在去找药我就会暴露。”
宿易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这么轻易就将自己的处境告诉了她这个陌生……不对,不是陌生人,两人以前是还很熟悉的。
“那我应该做什么?”
许是因为之前看到的记忆,她最后还是站在了德西这一方。
德西不知从哪拿出一个小盒,递给了她。宿易打开发现里面居然是针和线。
“帮我把伤口缝上。”
“你确定?”
德西点头。
这绝对是一个艰巨的事情,她自醒来到现在还从来没有摸过针线。
宿易缓缓地抬起手,伸向那件德系衣服上的扣子。随着他手指的轻轻动作,一颗颗扣子依次被解开。然而,当最后一颗扣子也脱离束缚时,他的整个上半身完全赤裸地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这具身躯并非寻常人类所有,而是由金属与血肉奇妙地结合而成。只见其右侧的胸膛几乎全部被冰冷坚硬的金属所取代,那闪耀着寒光的金属表面与周围鲜活的血肉形成了鲜明而诡异的对比。从他腰间那道深深的伤口处,可以隐隐约约看到一根同样由金属构成的脊椎。仿佛这根脊椎就是支撑起这个半机械身体的关键所在,但如今却也出现了裂痕和破损。
与此同时,黑红色的浓稠血液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顺着那些狰狞可怖的伤口源源不断地向外流淌而出。那鲜血沾染在金属部件上,形成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使得这幅画面越发显得阴森恐怖。
宿易拿起针穿过他伤口处的皮肤,将其缝合在一起。整个过程,德西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一声不吭。
不知是否是因为肌肉记忆的缘故,宿易的动作干净利落,看起来并不像新手,很快就完成了缝合。
就在她完成即将要起身之时,德西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朝着自己的方向一拽。宿易不受控制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德西用他那破损的机械音说道:“别走好不好,留下来陪我。”
宿易摇头:“薮猫还在等我。”
“可是我比他更需要你。”
宿易摇头:“你已经不再需要我了。”
虽然她不知道曾经发生了什么,但是既然两人已经分开就证明两人已经不再互相需要,既然如此,又何必继续曾经的事情。
德西听到这话不禁有些悲愤地道:“那只猫呢?他就需要你吗?他根本就不是那个人,也不需要你为他做什么,你为什么还总是出现在他身边?!我连一个替身都比不过吗?”
宿易皱眉:“你在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不过是个和他长得很像的人,就让你不停地去追逐,几次三番去救他,而我只能卑微地去祈求你才能得到你的一点怜爱,宿易,同样是陪在你身边的人,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这更像是在质问曾经的宿易。
他已经维持不住自己曾经说的谎言,因为他知道无论自己如何说过去的宿易爱自己,现在的宿易都会不为所动,都不会在他身上有过多的停留,只会将他当成是一个过客。
德西本想着和宿易慢慢开始,他们还有很长时间,他可以重新让宿易认识全新的自己,他们两个会再次熟悉起来,他会让宿易爱上自己。
但是列奥纳多出现了,和那人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就连精神体都几乎一模一样,仅仅是出现的瞬间,就吸走了宿易全部的注意力。那个人明明已经死了,却还是影响着宿易,占据着她整颗心。
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为什么每一次都是这张脸?
本想杀了列奥纳多,不曾想宿易几次三番过来救他。可到了自己这边,宿易却是一副根本不熟的样子,哪怕宿易已经看到了他的记忆,依然想要和他撇清关系,这让他彻底破防。
宿易的心因为德西的话狠狠跳动了一下,她敏锐的抓住了德西话中的信息。
和列奥纳多长得很像的人?
是因为列奥纳多长得很像一个人所以自己才会这么容易被牵动情绪吗?那个人是谁,现在又在哪?
她忽然有些害怕,不想德西继续说下去。
“够了,住嘴。”
然而此时德西的情绪不知为何极其不稳定,继续说道:“为什么能两次过去救一个只见了一面的人,却对我置之不理!只是因为那一张脸?”
宿易的思绪被德西带回,看着情绪失控的德西,只觉得他是在无理取闹,毕竟他现在看起来可一点都不正常全身都是机械零件,而自己却依然选择帮助他。不过宿易注意到一个事,德西怎么知道列奥纳多被袭击两次的事?
她本以为第一次的事情只是巧合,然而现在......
“列奥纳多的两次袭击是你干的?”
德西只是顿了一下,便很大方的承认,他知道就算不说宿易也很很快猜到,所以他直接放弃了挣扎。
“对,是我,他们都该死。”
“啪!”
宿易不顾他的伤口,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脸上,彻底让他清醒过来。
“无论我们曾经是是什么样,现在的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不知道曾经的宿易经历了什么,但是她选择那个人没有错,因为你不配。”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独留德西坐在原地。
他忽然笑了起来,不顾将要崩开的伤口掏出一支香烟点着抽了起来。烟雾缭绕中仅剩下的一只眼睛逐渐染上野兽才有的野性和嗜血,他彻底撕下了伪装,展现出最真实的状态。
过家家结束了,梦也该醒了。
他还是那个通缉犯,不用再克制什么。
只是这一幕让他想到了他离开宿易的那一天,或许就这就是因果报应吧。
说起来,他最开始接近宿易本就是带着目的而去。
他是个星际海盗,自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是了,十年前他刚屠杀了一整艘飞船的人,抢走了原本属于一个大海盗团的宝物,被联邦和海盗团一同追杀。
双方都派出了高手,他一个少年根本不是对手,很快就在逃跑途中被打伤,坠落到了一个荒凉偏僻而星球,本以为会死在那,没想到被一个小姑娘救了。
因为害怕被那两拨人发现,所以德西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以身上的伤还没好为由一直躲在宿易的家中。那个星球很落后,甚至没有治疗伤口的迅速愈合药剂。而宿易家更是很穷,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废物的异瞳少年。
德西根本没有将两人放在眼里,只想着等伤好后。杀了两人就离开 。
少年应该是察觉到了他的恶意,对他很是提防,而那个小女孩则要天真很多,总是围绕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的。德西本以为自己会很快厌烦这个小女孩,可不知为什么,他居然在这里留了很长的时间。
从最开始被他们捡回去的伤者变成了他们的战友。
然而星际海盗就是星际海盗,他们终究要回归到自己的生活中去。他背叛了自己的两个伙伴,夺走了原本属于宿易的东西,甚至差点杀死那个少年,最终将两人丢在了危机四伏的森林里,而他自己扬长而去。
说实话,他其实很喜欢那个女孩,喜欢她的笑,喜欢她的灵魂鲜活的样子,喜欢她看自己的眼神。
只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