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嘉月吸了口气。
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结果,就是这件事?
她解释道:“下午三妹派人过来,说耀儿身子不舒服,今晚便不必教导他了。”
沈弗寒微微颔首。
见他还是不放她走,温嘉月蹙眉问:“侯爷还有事?”
“有,”沈弗寒拉着她坐下,“陪我用膳。”
温嘉月抿唇问:“侯爷是小孩子不成,用膳还要让人陪着?”
“我只是忽然想起来,我们夫妻二人已经许久没有一起用膳了。”
温嘉月愣了下,这倒是,近日沈弗念和沈成耀的晚膳都是在这里吃的。
但是,两个人还是四个人,又有什么分别?
他总是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
温嘉月还想走,却又忽然想起沈弗忧和凌鹤的事,索性趁现在说了。
“侯爷,清晨四弟来过一趟,说要去越州,约莫一个月后回来。”
沈弗寒眉宇紧锁,他与她说他们两人的事,她却提旁人?
他神色平淡地应了一声。
温嘉月继续说道:“还有件事,今日凌侍卫还在书房守着,你记得告诉凌侍卫一声,给他放三日假。”
沈弗寒神色更淡,应道:“方才我去了书房一趟,已经说过了。”
温嘉月便放下心了,又听他问:“今日表妹来过?”
这不是明知故问嘛,她点点头。
沈弗寒瞥她一眼,神色自若地开口。
“那她有没有告诉你,他们到底有没有圆房?”
温嘉月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起身道:“你瞎说什么呢!这、这又不是我能打探的事!”
但是她理亏在先,这句话说得格外底气不足。
沈弗寒微微勾唇:“看来是说了。”
温嘉月又羞又怒地否认:“没有!”
沈弗寒处变不惊地颔首:“没有圆房。”
温嘉月:“……”
她索性不说话了,重新坐了下来。
脸上还烫着,不知有多红,她不敢出去。
沈弗寒也不再开口,快速用过晚膳,起身问:“还不走吗?”
温嘉月摸了摸自己的脸,见热度降下来了,咬唇站起身。
今晚她绝对不会再和沈弗寒说一句话!
走出偏厅,她也没有和昭昭玩耍的兴致了,前去梳洗。
等她出来,奶娘便将昭昭送了过来。
温嘉月抱着女儿闭上眼睛,一眼都没再看那个可恶的男人。
沈弗寒简直像是变了个人,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了,还不如继续沉默寡言呢!
像是知晓她生气了,沈弗寒见好就收,甚至主动说道:“今晚我睡榻上。”
温嘉月睁开眼睛,他怎么又转性了?
不过既然他想,她便随他去了,将昭昭抱到里侧。
沈弗寒躺在长榻上酝酿睡意。
第一次做梦是去年十一月,第二次做梦是正月,如今已是四月了。
时隔许久,不知这次会不会再次做梦,他想赌一把。
他缓缓阖上双眼。
一片黑暗之后,面前出现一扇精致的雕花木门,瞧着像是皇上所居住的含凉殿。
打量四周,便见四十余岁的他踏上汉白玉台阶,不疾不徐地踱步而来。
沈弗寒轻轻松了口气,看来他又入梦了。
他仔细看了梦里的自己一眼,官袍是丞相才能穿的,倒也没有太意外。
不过,这次的相貌似乎比上次年轻了一些。
他默默思忖,这几个梦难不成是倒着做的?
来不及多想,有位公公推开了门,梦里的自己进入殿中。
沈弗寒一同进去,环顾左右。
含凉殿与现在相比,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是窗牖都关着,殿里稍显昏暗。
至于皇上……他仔细看了两眼,目光落在龙榻上。
龙榻的帘子闭得紧紧的,他试图掀开,想看看皇上是否稳坐龙椅,帘子却纹丝不动。
他只好作罢,视线落在正在行礼的自己身上。
依然听不到声音,只有开合的唇齿。
沈弗寒努力分辨,却依然一知半解,眉头皱得愈发紧。
看来梦醒之后,他得学学唇语。
梦里的他直起了身,静默片刻,似乎是听到了皇上的回答,唇角勾起浅浅上扬的弧度。
沈弗寒判断这个笑容出自真心。
然后便见梦里的他摇了摇头,肃容说了句话。
他模仿着唇形复述:“……是真的……海晏河清……告老还乡……”
沈弗寒吃了一惊,竟是在告老还乡?
他的年纪瞧着最多就是不惑之年罢了,为何要如此?
难道他厌倦了官场?
或者不得已而为之?
亦或是,他保养得宜,看起来四十岁,实则已经六十岁了?
不等他想个明白,龙榻的帘子被人拉开。
他顺势看了过去,便是一怔。
皇上还是现在的皇上,只是,分明比他还小上五六岁的皇上,瞧着竟然比他还要苍老一些。
沈弗寒再次推测起来,操劳国事的缘故?
他不由得有些欣慰,皇上从懵懂不知事的少年郎长成独当一面的皇帝了,越看越沉稳。
没过多久,两人似乎因为告老还乡的事争执起来。
皇上吵得脸红脖子粗,随手将花瓶摔得粉碎。
沈弗寒眉宇紧锁,没想到到这个年纪了,皇上做事还是和现在一样冲动,他不该说他沉稳。
再看自己,还是那副淡然的模样,不管皇上说什么都不为所动,铁了心地想要告老还乡。
似是没办法了,皇上瘫坐在龙榻上,声泪俱下。
沈弗寒认真辨别。
“……离开朕……你也离开……孤家寡人……”
他垂眼思索,还有一个重要的人离开了皇上?
想到一个可能,他挑了下眉。
梦里的他忽然开始说话,沈弗寒立刻望了过去。
“……何尝不是如此……内人早逝,女儿早夭……了无牵挂……”
内人早逝,女儿早夭。
沈弗寒艰难复述,连呼吸都在颤抖,心口像是被人攫紧,钝钝的痛。
梦里的他所说的早,到底有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