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嘉月死死攥住手,指尖用力到发白,指甲几乎要嵌到肉里去。
一时之间,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李知澜唇边挂着残忍的笑意,将死去的昭昭丢给她的那一幕。
与此刻笑意盈盈进殿的李知澜重叠在一起。
她喜欢张扬的颜色,穿的依然是华贵无匹的红色裙裾,却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血。
温嘉月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忍到极致,身形微微颤抖。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不能失态,至少要维持平和的表象。
李知澜缓缓进入锦福殿。
经过她时,温嘉月垂下眼睛,没有和她对视,担心暴露潜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恨意。
李知澜站在大殿中央,笑着开口。
“进宫之前,我不小心睡着了,没成想,这一睡便迟了,皇上不会怪我吧?”
口中虽说着请罪的话,她的神色却是淡然的。
身为皇上信重且依赖的亲姐姐,她自然是什么都不怕的。
皇帝连忙说道:“朕自然不会怪皇姐,皇姐快坐吧。”
李知澜的位置就在皇帝身边,最显眼的位置。
她款款落座,除了皇帝,殿里的人纷纷站了起来。
温嘉月慢慢起身,跟随着众人行礼。
“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殿中声音震耳欲聋,温嘉月却垂首不语。
她怕自己一出声,将好不容易才积攒下来的平静心绪瓦解个干净。
幸好人多,也不差她一个人祝李知澜千岁。
她坐的又远,没人会看出来。
“诸位平身,今日是除夕宫宴,不必如此拘束。”
李知澜清亮的嗓音传了过来。
温嘉月再次跟随着众人坐下,缓缓吐出一口气,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周围的人。
老夫人压根没看她,右边的夫人在哄孩子,前面沈弗寒和沈弗忧自始至终没有转身。
无人察觉她心底掀起的惊涛骇浪。
温嘉月暗暗给自己打气,已经做得很好了。
她以为见到李知澜的那一刻,自己会难掩恨意,没想到表现得还算平静。
歌舞继续,大臣们推杯换盏,女眷们各自闲聊。
温嘉月喝了一盏茶,降下心头燃起的火。
放下茶盏,手心却在隐隐作痛。
她蹙眉摊开手,四道月牙形的伤痕赫然出现在掌心里,指尖也带了点血。
她怔了下,竟用了这么大的力气?
温嘉月若无其事地抹去指甲上的血迹。
只是,这伤该怎么解释?
顿了顿,她又觉得不妨事,只要不将手伸出来,没人会发现的。
她现在只庆幸上辈子还有力气手刃李知澜,不然若是等到这辈子,方才定是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的。
除夕宫宴和上辈子一样顺利进行到一半,有人开始在殿中走动,向皇帝或长辈祝酒。
沈弗忧也待不住了,低声问:“大哥,我能去王二那里玩一会儿吗?”
他指着朋友的方向,沈弗寒看了过去,微微颔首。
他转过身,同样和祖母、嫂嫂说了一声。
老夫人皱眉道:“你就不能老实坐着?”
“我大哥已经答应了。”沈弗忧扮了个鬼脸,“嫂嫂,我先过去了。”
温嘉月方才已经听到了,闻言点了点头,顺势叮嘱了一句。
“不要喝太多酒。”
除了皇上召见和御花园散步之外,今日和上辈子几乎没什么变化。
但上辈子的这个时候,沈弗忧已经死了,今日却出现在宫宴上。
她可不想让沈弗忧成为那个变数。
沈弗忧保证道:“嫂嫂放心吧,这种场合,我有分寸的。”
他很快便溜了过去。
沈弗寒将杯盏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有太监走了过来,悄声道:“沈大人,皇上召您过去。”
他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皇帝喝得微醺,意识却还清醒着,看到他便笑道:“沈爱卿。”
没等沈弗寒说话,李知澜笑意盈盈地开口。
“方才瞧见沈大人自斟自饮,本宫便斗胆让皇上请你过来了,没有打扰你吧?”
“没有。”
“那便好。”
李知澜让宫女斟了两杯酒,亲手递给他一杯。
“沈大人可否给个面子?”
沈弗寒顿了顿,接了过来。
李知澜笑道:“沈大人是国之栋梁,明年大周依然要仰仗沈大人,还望沈大人与本宫满饮此杯。”
沈弗寒一饮而尽。
李知澜慢悠悠地喝完,把玩着酒盏,看向温嘉月的方向。
她状似不经意地问:“沈大人怎么不带你家夫人一起过来敬酒,倒像是你冷落了她似的。”
沈弗寒淡然道:“内子性子怯懦,不敢面见圣颜。”
“是吗,”李知澜幽幽地叹了口气,“她一个人坐在那里,瞧着真是可怜。”
沈弗寒眉宇紧锁,却一眼都没往那边看,吩咐宫女倒酒。
“这杯微臣敬您。”
李知澜红唇微勾,涂满鲜红丹蔻的纤纤玉手伸了出来,却没去端酒,而是落在他的手背上。
指腹即将触碰的瞬间,沈弗寒立刻躲开。
他冷声问:“长公主这是何意?”
李知澜也没觉得尴尬,若无其事地笑着。
“本宫一时眼花,看错了,让沈大人见笑了。”
“看来您已经喝醉了。”
沈弗寒将酒盏放下,面色隐有薄怒。
“长公主好好歇息,微臣先回去了。”
李知澜慵懒开口:“去吧。”
看着他清瘦挺拔的背影,她的眼里提起一丝兴味。
送上门的男人有什么意思,果然还是这种男人最有挑战性。
若是能征服他,定会比驯服数匹烈马更有成就感。
沈弗寒回到位置上坐下。
老夫人连忙问道:“弗寒,皇上和长公主召你过去何事?”
“没什么,只是敬酒而已。”
温嘉月看了眼他的神色,平静淡然,根本看不出什么。
不过上辈子也没发生什么,应该无关紧要。
但是方才她总觉得李知澜朝着这边看了几眼,不知是不是错觉。
正思索着,有人来向沈弗寒敬酒,似乎也是大理寺的官员。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吃了块绿豆糕。
那股紧张劲过去了,肚子开始抗议,她有些饿了。
正准备吃第二块,老夫人忽然开口。
“赵大人,你可知弗寒脸上的巴掌印是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