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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琅琊王府。

琅琊王司马睿早早命管家郑忠准备了厚礼及车驾,准备前往周府拜访周信。

王妃虞孟母弯下身子为夫君司马睿整理衣襟,半是关切半是埋怨道:“夫君,那周信不过是一个江东来的公子哥儿,你晚些日子前去拜访也不迟,又何必非要今日便去呢!”

“你啊,当真是什么都不懂!”司马睿在虞孟母鼻尖上轻轻一刮,对她解释,“如果他只是个江东来的公子哥儿,奶奶会轻易把家中的玉牌交给他?”

“这么说,奶奶是别有用意?”虞孟母脸上一红,深情地望着夫君。

“这个自然!舅老爷在吴国待过多年,深知吴国虚实。听他说吴国被灭的原因,是因为孙皓残暴无道失了民心,因此大晋伐吴时吴人都不加抵抗。不过正因为如此,吴国的世家大族不但未因吴国灭亡受到影响,还因武帝免除吴地十年赋税得了莫大好处。

在江东地界,原有吴郡顾、陆、周、张四家士族最为显赫。不过经过灭吴之战后,吴兴的周、沈两家后来者居上,有了‘江东之豪,莫过周沈’的称号。

尤其是那周家,依山傍湖拥有部曲私兵数吉,又沈家等士族交好,隐然成为江东士族之领袖。

那周信是周家当家人周玘的嫡子,你说奶奶能不重视他吗?”

虞孟母撇了下嘴,说道:“他周家再强,也不过是江东地界的一个豪族罢了,难道还能比得上咱们琅琊国的王氏不成?”

“唉,你可真是个妇道人家!”司马睿轻叹一声,对着铜镜正了下衣冠,又缓缓道,“奶奶常对我说,王氏是出自咱们琅琊国的天下第一士族,结交王氏是我作为琅琊王的立根之本。

因此我凭着姨母嫁与王氏缘故,与王氏一族关系颇佳,更与王览长孙王导成为至交好友。

而这周氏历来豪居江东地界,除了战死沙场的周处外并无一人入仕朝廷,平日里咱们即便想要结交他们,那也是没有机会的。因此周信经过琅琊国的时候,奶奶才会青眼相看多加恩宠,就是为了让我们琅琊国借此机会结交江东第一豪族周氏。”

“结交周氏真有这么重要?”虞孟母还是不解。

司马睿点了点头,又说道:“吴人轻锐,易动难安。那周家作为江东最强士族,又与沈家及顾、陆、周、张几家交好,为了故吴之地安宁,自然要对周氏多加恩抚。

前年建威将军周处战死沙场后,皇上为了安抚周处之子周玘,不但将楚王司马玮故王府赐给他,更以高官厚禄赏赐周氏,使周氏极尽尊荣。然而即便如此,周玘依然以患病为由不肯北上洛阳,朝廷也只能无奈作罢。

当下周玘之子周信不知因何缘故北上洛阳,太子党与后党之人昨日便在朝堂上争个不休,只为将周信拉入自己阵营。直到在尚书令王衍调和下,将刚进洛阳的周信任命为太子宾客这一虚职,此事才算作罢。

连太子党和后党都要争相拉拢之人,你说能不重要吗?”

虞孟母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旋却“哧”的一声掩袖而笑,说道:“夫君,谁也未曾想到,这个太子党与后党争相拉拢的周信,在我们琅琊王府门前却吃了一个闭门羹!”

“孟母,你怎么也这般促狭了!”司马睿先是脸色一沉,继而面上一红,“那个荀事对周信无礼,我已经命郑忠把他调到马厩中去了。为了弥补我用人失误的过错,我今日便决定早早去周府拜访周信。”

虞孟母知道自己失言,便赶忙赔笑道:“刚才是我失言,夫君莫要生气。既然都收拾停当了,就请夫君即刻去周府拜访,才不辜负奶奶的一片良苦用心。”

司马睿脸色稍稍缓和,与正妻道别后,出了府门坐上郑忠所驾犊车,沿着白虎大道向东赶去。

过了半个时辰,犊车便来到周府门前。

司马睿透过车窗,望见周府那紧闭的朱红色大门陷入沉思。

他回想起年少时的自己,与这个长自己五岁的族兄司马玮极为交好,这楚王府也是他时常光顾之所。然而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楚王司马玮已经故去近十年,而这楚王府也已经变成了现在的周府。

“王爷,我这就下去叫门?”郑忠的请示打断了司马睿的沉思。

司马睿沉吟片刻,吩咐道:“去吧,对府上之人客气些,万万不可与人争执!”

“喏!”郑忠得令后,便快步走到周府门前。

他按着门环重重敲了几下,高声喊道:“琅琊王爷前来府上拜访,还请快快开门!”

敲了片刻,无人应答!

郑忠尴尬地回过头望了司马睿一眼,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回过身去继续敲门喊道:“开门,开下门,琅琊王来访,开门……”

敲了半晌,仍是无人应答。

郑忠口干舌燥手臂酸疼,心中渐渐冒起无名怒火。他正想要放弃之时,那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门缝。

“是你!”郑忠与门内那人异口同声说道。

司马睿定睛一看,开门之人正是昨日与郑忠争吵之人。他见郑忠与那人大眼瞪小眼即将争吵的样子,忙掀开车帘说道:“这位大哥,还请跟你们家周公子通告一声,就说是琅琊王司马睿前来拜会!”

“琅琊王?没听过!”那人摇了摇头,便欲将门关上。

“喂,喂,你别关门啊!”郑忠忙将一只脚挡在门缝之中,郑重介绍道,“这位可是琅琊王爷,你怎么能说没听过呢!”

那人一声冷笑:“谁不知道这洛阳城里是公侯多如狗,王爷满街走。什么琅琊狗牙的王爷,奴家为什么一定要认识!”

“大胆,你竟敢对我们王爷出言不逊!”郑忠怒火中烧,对那人高高举起拳头,但最终还是未敢动手。

司马睿不愿与对方发生争执,便强忍不快和声道:“这位三害军大哥,都说来者是客,不管我司马睿是何身份,既然我来到你们周府拜访,还请你向周信周公子通报一下。”

那人听到“三害军”时神情一变,紧接着以几乎是吼叫的声调厉声叫道:“什么三害军四害军的,三害军的人早就死光了!”

司马睿见对方如此反应颇为不解,也只得继续温声问道:“那我请问一下,你们家周信公子在不在府上?如果在的话请通报一声!”

“不在!”那人说罢以脚尖在郑忠脚上一踢,便闪电般将那大门关上。

“哎哟,哎哟,我的脚……你他……哎哟……”郑忠翻了个跟头,坐在台阶上抱脚痛叫,“王爷,这人着实无礼,要不要我回去叫上府兵来教训他?哎哟,我的脚……”

“回去吧!”司马睿阴沉着面孔说道。

“回去?就这么算了?”郑忠一脸不甘心。

“那你自己留下好了!”司马睿重重地将车帘放下,坐在车中不再说话。

郑忠只得忍痛从台阶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回到犊车上。他恶狠狠地回望周府一眼,扬鞭驾车回府而去。

待琅琊王府犊车远离后,关闭府门的黄雅在门后对管家秦朗说道:“秦老大,琅琊王府的人怎么会找上门来了?”

秦朗道:“听二少爷说,他昨天去琅琊王府拜访吃了闭门羹。今日琅琊王司马睿前来拜访,多半是为了这件事情。”

“哼,以前咱们周府无一人前来问津,现在二少爷被封为什么狗屁太子宾客后,朝中这帮太子党和后党的人倒争相前来拜访了。”

“司马睿既不是后党,也算不上太子党!”秦朗缓缓说道。

“哼,他既然是姓司马的王爷,即便不是两党之人,跟其他王爷多半是一路货色!想跟奴家二公子结交,做梦!”

黄雅提到周信后,脸上马上现出关切之情,对秦朗问道,“老大,咱们昨晚干的那件事情会不会太不地道了?奴家总觉得有点对不起老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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