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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颜下了马车,方知这皇家宝库便在城南麒山底下。东熙湖让户部尚书叫来了每年负责清点的郎中,以及掌管钥匙的两府王爷家的管事,三人参见了子颜和晟齐。子颜一看,常西王家的果然是里棋臻,没想到里棋臻后面还跟着严青。户部尚书费苒说道:“此是常西王家的管家里棋臻和燕平王家的管家邱棣,还有我们金部司的郎中令康济。他们三人每年都来此清点财物两次,这边库房里的确实是当年神君留在京内神宫中的物件,册子早几日已经交给神宫了,不知神守是否看过?”

子颜说道:“我就是看了册子,其中有几件东西我自小便知,所以才求的陛下到此处来,先看一看。”

“神守放心,陛下已经关照,今日您看中的,我们都会立即送回神庙去。”

子颜满意地笑了笑,又斜眼看看一边站立的东熙湖。东熙湖明白,立即说:“神守等下要去枢密院,我替神守送回去吧。” “多谢了,东大人。”

众人站在库门外,等待两府管家拿着钥匙开门之际,严青把子颜拉到一边:“神守怎么会中了那个毒药?您是不知世上有此物么?”子颜倒是冷笑:“严公公今日特意过来见我,我原先还感激着,原来你也是来嘲笑我不识得此物的。我看你们和炙天神宫算盘打得蛮好的,都知道我是什么都不识得啊。”

“我哪敢嘲笑神守啊,我平时哪有机会见您,这不听说您受到神力反噬,真是可怜见的。”

子颜听着他说的不像话,倒是没显出生气,反而问他,是否知道这岫岩之木怎么从戍擎国运到此处,何时运来。严青答道:“神守这么说,我要是马上答上来,此事不是就是我做的了么?你总要给点时间,让我去问吧。”

“行啊,我要问你的事情可多着呢,这不你师弟那边怎么要找不出真相,还要靠着你。”

“什么师弟啊,他不是急着要叫您师父了,不过这几天听说陛下把他骂的可惨,现如今到处躲着人,还求着我问铜鉴楼的事情,我想这个事情我若知道,还不得直接告诉您去,哪里给他方便。”

子颜说:“不要啰嗦,我就要进宝库去了,有事叫晟炣约我出来便是。”

严青点点头:“您也不用急,也就这几天,准给您个准讯。”子颜说,好啊,于是迈开步子,离了严青而去,走到东熙湖那里。

东熙湖冲着子颜眨眨眼睛:“神守,您到京城才几日,这方方面面的人倒是都交上了朋友。”

子颜对他说:“东大人不明白吗?我们这种人还有什么好选的,人家看得上我们就不错了!”二皇子晟齐在一边,听着这两个人的话,脸上露出怪异的神色。偏是子颜和东熙湖两个人看到晟齐不解,一点都不在意。

门即打开,两府管事跪在门口相候,费尚书过来请子颜他们入内。子颜见这宝库大门打开,里面便现出的是这麒山底下一个山洞。户部的人已经跑进去把洞内的灯点亮,子颜他们跟着费尚书和令康济走入洞中。沿着狭窄的通道走了十几步,便见到面前赫然一间大的洞室,长有二十几丈见方,因沿着山的外壁,所以顶上还开着几个四方的天窗,借着天窗下来的光线和几盏大灯的光,见到此室内都是铜鼎等祭器。令康济走到子颜几人面前,边作揖边说:“禀神守和二殿下,此处是摆放神宫以前的礼器之室,共三百二十八件,都是神宫祭祀大典使用之物。”晟齐好奇,问道:“怎么会有那么多大鼎留下?”东熙湖笑道:“殿下,当年神君离开,难不成这些也带去北地神宫么?”

晟齐说:“那过几日不就是十五了,听说要重开神宫,这些器物倒可使用。”子颜一拱手:“二殿下想的周到,我正想问陛下要这些回去用呢。”说完,从袖中掏出一册子,交给东熙湖:“东大人,这些是十五典礼上要用的铜鼎,麻烦叫户部尽早送回神宫。”

东熙湖问他,陛下可知?子颜说:“你打开看看吧,册子是黄明写的,宰相都盖了印了,东西我要先拿走的。如我这里先问陛下要,是算还给神宫的,还是算典礼借用的,我反正无所谓。不过,等你们商议好都过了十五了。烦劳东大人,你们事后再写奏章吧,我急着要用。”东熙湖看看费苒:“明日点好东西,把这个清单上的先给神守送过去吧,你写个奏折,就说礼器应先予归还神宫,再把宰相盖章的册子附上。”费苒答应。再进一间,还是铜制礼器,就是小了一点。如此经过数室,都是铜制物件,从一开始的礼器、大鼎到后来的铜灯、铜制摆件、还有各种青铜兵器。子颜见一柄青铜匕首,比自己所用那件宽了些许,除此以外,从匕首顶上所铸神兽,到匕首身上所铸花纹皆是一样,便问令康济,这是哪件。令康济马上叫底下主事翻看账目,说这是前代神君所藏四方凤鸾双剑一对,鸾剑并不在此。子颜笑笑,从袖中拿出了自己那把匕首。众人一看,真是一对。东熙湖说:“神守是想把这柄剑拿走吧?”子颜点了点头,东熙湖便对费苒说:“拿!”

过的一会儿,东熙湖看见有一对差不多半丈高的青铜古灯,底下似是个跪着的女俑,上面却似发财树的样子,就对子颜说:“这个摆在您厅堂,倒是别致。”子颜知他意思,心中倒是想,你差一步做到百官之首了,这品味倒可不是差了一点,不过还是点了点头,东熙湖也不客气,便叫费苒也拿下。这样连过几间,东熙湖贪心问了子颜要了不少东西,特别是进了摆放金器的那件,东熙湖口口声声说,金制礼器才能显得神宫大典尊贵,可是件件是挑得日常所用。子颜也由得他去,因为这里东西已经多得目不暇接了。从玄武大神起,神宫这些宝物就是信众进献神君的,自是每一代的当世至宝,这次进宝库可真把东熙湖高兴坏了,他想何人能如他得着这样的机会,把祗项国数代财富纳入囊中。他就凭着和子颜这特殊的关系,说是勒索也不为过,不过他自然知道,子颜谋取的更大,这些身外之物,何必在乎。

安王在枢密院等的着急,派人催过司马微。这边司马微就遣人来找子颜。东熙湖骂了来人:“催什么,等下还要摆午膳。安王是不知道么,这神守吃饭的事,在陛下那边那是天大的事情,他尽敢来催!”说完,便问费苒午膳置在何处了?费苒说,午膳已经摆在外面的楼阁。东熙湖就请子颜和晟齐到外面先用午膳。

众人从宝库退了出来,门口王府的两名管事在把宝库门锁上。到得席间,子颜便对东熙湖说:“里管事家里不是丧事么?他怎么还要到来此处?”东熙湖便叫里棋臻自己答复子颜,里棋臻便站起回话:“家父丧期,原来不该来的,可是王府那里掌管这钥匙的,不能临时换了人。因此王爷便叫我过来。”

“说到里大人,我在神宫那里便认识他,离开神宫之时,皇上还叫他与我神宫之人讲过泾阳神宫的往事。到了行宫,尽不知他倒先走了,我还未至府上去吊唁,不知如今方便么?”

里棋臻听闻子颜如此说来,只说“惶恐”,但他见子颜又觉得似曾相识,严青在他家斗得“戍擎法师”那晚,里棋臻是记得曾有一朝中官员到家吊唁,此人他并不认识,但穿着尤其华贵,再论相貌,虽是黑夜看不太清,但子颜如此出众,总是给里棋臻留下了个轮廓。里棋臻对子颜说:“神守如能来真是里家荣耀,先父为朝中最后做的一事,便是和陛下去得神宫,在下如能聆听神守讲述先父之事,三生有幸。”

“里管事这么说来,看来我还是要去你家一次,那明日如何?”

里棋臻立即跪倒在地,言说神守能来此是大恩。子颜笑笑:“你言过其实了。”

东熙湖在一边倒不说话,只是冷笑。子颜问他:“我听说东大人以前和里大人倒是非常熟稔,不知东大人回京后,可去过里府?”东熙湖哼了声:“神守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一回京,次日便去吊唁过了。”

“东大人觉得呢?我也只不过说说,从早上到现在哪件不是随了东大人的心意。”东熙湖说道:“哪件也没那件重要,我们看了半天都还见到那件东西呢。”子颜说:“不知这看了半日,可有看了一半,不然这个安王真要等急了,可要误了今日大事。”

东熙湖问:“不就是去枢密院查下再有没有奸细么?还有什么大事?”子颜对他使使眼色,东熙湖突然明白了是平乐昌到西威军一事,心想,陛下倒是什么事情都让子颜做着,但平乐昌能去西威军占着监军一职,对东熙湖和子颜非常重要,东熙湖立即站立起来,说:“快,快,快,这才看了一半,不要耽误了神守去枢密院。”走过去拉了子颜,便又回到宝库。那边晟齐还在吃着,突然就被迫离了席。子颜原来刚识得东熙湖时,听说他是宰相门下出身,又和陛下同门,总想得此人虽是权臣,但位列文官之首,总要收敛下,哪知此人行事一点也不低调。这样一个人,子颜总有疑问,锦煦帝会不知东熙湖品行,有他如此在朝堂,为何还尽得帝王纵容。

费苒这次带了大家来到一间摆满玉器的屋子,并对东熙湖说:“启禀大人,后面就还有三间了,除去这间,后面的都是屋中摆设。”东熙湖一听,后面就不再有珠宝之类,于是看得更加仔细。他叫子颜看那些古时的玉觞,子颜也无办法,就又由得东熙湖挑了几套。倒是子颜此时却看中了一面碧玉折扇,奇的是十四根扇骨皆是一色翠碧,费苒说,这是第二代神君所藏。东熙湖嘲笑子颜:“您看中的这个才是真正俗物,如此艳丽的碧玉扇子,拿在手上,还怕别人不识得是玄武神守么?”

“东大人慢点笑,你细看扇子打开时,十四根扇骨上面形成的那面,可曾看到什么图案?”东熙湖经他一说,看到这扇骨之上细细得似乎刻着一幅山水图,便问子颜这是什么。子颜说:“你道神君喜欢俗物啊,这上面刻着的是鼎辰国极南之地当年的地图啊,鼎辰国建立时,才把妖族赶往牧野圈禁,便有人把当时去牧野之路绘成了地图,据说献给了炎阙神君。怎么这件物事后来到了我们玄武神宫,我可就不知了。”说完,拿着这面扇子在手上把玩,就是不肯放下。

东熙湖一听,这个不得了啊,就对费苒说:“看神守这么喜欢,这件给神守现在就拿上,你记上就行。”

宝库后面三间,都是当时献给神君的屋中摆设,东熙湖一开始还是小看这些屋中摆设,进了去才知自己见识还是太少。那三间屋子占地不小,因为一些崇拜神君的富人,竟然把神君的宝座,卧榻之类都用金玉器做成。东熙湖所见纯金的宝座就有十来件,卧榻之类,玉石的很多,屏风也是。子颜看到终于有了屏风,便对东熙湖说:“东大人,我书房还缺一件屏风,你倒是帮我看看。”东熙湖等了这半日,子颜终于进入了正题,于是也和子颜一样,急着找那件屏风。好在用螺钿镶嵌的大屏风没有几件,子颜比东熙湖还先找着它。

子颜走到那五扇的屏风之前,见屏风上的图案正是南国山水,也没有看出特别来。东熙湖叫费苒报着此物名称,正是他俩欲寻的那件。东熙湖刚叫费苒记上,哪知子颜说道:“东大人,等下你叫人把东西送到神宫时,叫章文把这个屏风给我在书房支上,我今日就要使用,千万别忘了!”东熙湖想到子颜那日说的气话,说什么那个人如果不告知子颜,此物何用,就休想拿走。子颜怎么还记着那岔,东熙湖朝子颜瞪了一眼,子颜回以一笑:“东大人也知,我这个人有点不好,没有长性,什么事情就图个新鲜,说不定摆几天看腻了就不要了。”

东熙湖说道:“您是谁啊?就凭着神君这么宠着您,就是玩腻了扔了,谁敢说您不是啊!”子颜听他这么说,也是配合着露出狂傲之色。旁边户部之人看着他们二人,心中都有些不屑。晟齐在一边一整天,早对此二人有了想法,原来他也没有料想他们如此相熟,现在看来这子颜行事倒和东熙湖一样嚣张龌龊。

走到最后一间时,一看尽是些书画,也有刺绣,费苒说,这些都是各代名作,价值不菲。东熙湖来了精神,他原先也看过宝物清单,此时便找寻那些他自己想要的,子颜均不阻拦,随便他去。晃眼之间,东熙湖已经拿下几件所好,还劝着子颜挑着几件放在书房,能显着雅致,子颜说:“东大人,我那是神宫啊,不是你府中,要显自己高雅也不合适,你凑活着给我挑几件就罢了。”东熙湖一想去枢密院才是正事,于是就随手给子颜点了两件。

倒是有一幅比人高的刺绣的地图,东熙湖站在它前看了半天,子颜走上去问他,有何特别,东熙湖说:“这就是四国宇内图的真迹啊,绣出此图时,正好是前朝李氏霸图之时,据说当时神君和神守都帮着帝王攻打他国。此画是根据那代玄武神君游历了各国后,再由我们祗项最着名的画匠和绣匠制作。这就是当世所有舆图的范本。神守您看,这绣的可是四国舆图,神土大地中央的高山神庙据说是神君回来自己绘了那里,尤其逼真。您再细看这四国国都,不仅是在此图上位置正确,再细查这国都城门都是按照各国城门原样绣之,您是见过这泾阳之门,应无异于真物吧。”

子颜一见果真如此,东熙湖又说:“据说当年此物一直放在神宫大殿内,二十三代神君离京时并未带走。我昔年听陛下说起,说是制作之时还有一个秘密,可惜李氏皇帝竟没有参透,所以没能统一四国,后来还失了皇权。时间长了,便有各种传说,说是二十三代神君因讨厌武力,所以才舍了此画在神宫呢。外面传说找到秘密之人,才能勘破前代神君留下高山神庙的机密,因而弥足珍贵。”说罢,盯着子颜,子颜还没有领悟他的意思,东熙湖只能用口型说了“陛下”二字,子颜才懂,原来东熙湖是叫他拿去奉承陛下。子颜略一眨眼,东熙湖便叫费苒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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