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室长说,梁瑜对陆简行是见色起意。
梁瑜辩驳,那叫一见钟情。
其他人也更接受“一见钟情”这样的说法,特别是梁瑜跟陆简行走到一起后,就连寝室长都认同了梁瑜所说的“一见钟情”。
这份被407宿舍里其他人认可的“一见钟情”,存在一定水份。
梁瑜大学报到的第一天,就遇见了陆简行。
407宿舍里四个姑娘,只有梁瑜是从省外来的。
论起真正的本地人,光寝室长卫不凡一人,其他两人并不是江市而是邻市。严格按照市区划分,除了寝室长,都是外地人,按照省份划分只梁瑜一个外地人。
江大作为全国名列前茅的学校,在高校排行中占有一席之地,多的是学子从五湖四海来。
外地学生并不少,梁瑜不算是远的,他们班里还有最南最北的地方来的同学。
余女士说,他们那个年代念书,大多数的学子是独自赴学校的,很多人在那一天才是第一回出远门。余柔溪去大学报到,是她第一回出远门。
余女士念大学的年代,梁瑜还未出生,那会儿的一切不如眼下方便——
一张身份证、一只手机、一个行李箱。
在二十多年后,余女士的女儿梁瑜,也是独自一人到大学报到的。
只是这一回是几个小时直达的高铁,而不是当年慢悠悠的火车。
一切都可以在网络上找到讯息。
对未来的期待,是越过迷茫的。
光阴似箭,二十年前余柔溪奔赴外地大学那一刻,未曾想过自己的一生会是这样度过的。作为村里第一个名牌大学生,她的人生……本该有更多种可能。
当初与梁瑜关系尚好的人,都晓得她的目标是京市。
填写志愿时,梁瑜不声不响填了江大。
来到一座她未曾提起过的城市。
除了孟舒文,梁瑜没有与同学主动提起过自己在江大念书的事情。
选择江大与高考分数没有多大关系,更不是对成绩不自信。
梁瑜高考发挥正常,她觉得自己是走了好运的在高考这件事上。
高中同学中出国的占大头,剩下那些留海城、去京市。
报考江大的梁瑜,在云德学生中称得上异类。
若是告诉考前一个月的梁瑜,她没去京市而是到江城念大学,梁瑜不会相信。
得知女儿拿到江大的录取通知,梁智勇问了句是重点吗,得到了一个全国重点的回答。这年头念大学的人多起来,大学生早就不罕见,不过女儿考上了重点大学,旁人问起来梁智勇还是会提一嘴。
梁智勇起初没注意到江大不是海城的大学,是别人提起问他,闺女去外地念书啊,还蛮远的。梁智勇立即回家给梁瑜打了电话,他语气不大好,完全是质问,问梁瑜为什么要去省外,那么远的地方。
父亲的指责、关心,梁瑜都只是听着。
反驳自以为为她好的父亲,梁瑜会感到疲惫。在父亲的质问中,梁瑜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果然如此啊,梁智勇没有多关心她的前途,对她的高考不上心。
上心不会隔了几天才反应过来,江大在江城,不在海城。
梁智勇能够接受梁瑜在海城念书,或者省内的其他城市。
江市太远。
远到勾起梁智勇一些不美好的回忆,二婚后儿女双全、家庭幸福美满的梁智勇,对多年前的失败并未彻底释怀。
梁智勇与余柔溪并不合适。
他们的开始颇有交易的意味,那年余柔溪考上大学,而录取她的高校是首批收学费的大学之一,若不是余柔溪跟梁智勇订亲,余柔溪没有机会念大学。
梁母看余柔溪是处处不顺眼的,长得好看会念书在她眼中并不是优点,一个乡下丫头读书厉害天要上天不成,至于长得好,那她儿子更是不差的。
偏偏儿子喜欢,耐不住智勇喜欢。
喜欢到非她不娶的地步。
又或者喜欢到,愿意搬砖也要供余柔溪念大学,不求回报。
以至于余柔溪答应与梁智勇订亲,看余柔溪不顺眼的梁母竟松了口气,儿子大了她管不住看不牢,差点学雷锋做好事,差点成为不求回报的傻蛋一个。
去外地念书的余柔溪,为这对母子留下了阴影,梁母始终认为女孩子念书再厉害最后还是要嫁人的。对孙女来说最好的职业护士、老师,要是能当官也很好。
最好的工作在本地县城。
最好的丈夫是方圆三十里之内的。
梁智勇“关心”过女儿后,梁奶奶接着说孙女,念着念着人发了火,不为别的就为梁瑜的忤逆。梁奶奶比儿子更无法接受孙女去省外念书,这让她把余柔溪拿出来说了一顿,又说梁瑜是一样样的,说孙女白养了……
听着那些话,心被绞到一起,人被蒸汽反反复复烫伤。言语是最轻薄的,似烟似雾,却将人熬了又熬,榨干最后一滴泪。
哪怕父亲与奶奶说是爱与担心,梁瑜也无法真的去相信。
她气自己无法在他们的言语中感受到爱。
可,傻瓜。
爱本就不包含指责与谩骂。
无法感知是常态,梁瑜不够明白,所以足够难过。
遇见陆简行的那天,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
校园里的白桦树叶茂枝繁,道路上的学生家长来来往往。
鲜活明媚。
那天,梁瑜还没有喜欢陆简行。
那时,江城很好。
离老家远,离京市也够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