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回答,只有霍怀焦急的声音空荡荡的回响。对于一个双目失明,世界只余黑暗的人来说,言语几乎是沟通的唯一渠道,一旦没人理会,很容易让人绝望。
四周寂静的可怕,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如一个破风箱狠狠拉动。为什么其它人呼吸没有急促,他们不是惊愕,他们不是感觉意外吗?难道说他们已经害怕的忘记了呼吸。
人类的恐惧大概率是因为未知,这一点对于现在的霍怀来说,理解犹为深刻。
霍怀满头都是汗,大声吼道:“你们究竟在说什么?”
“究竟发生了什么!”
崔斌默然一叹,语气十分复杂,既恐惧又惶惑,甚至还有一点点兴奋。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宁愿现在和你一样,什么也看不见。”
霍怀冷笑道:“我就算猜也猜的出来,你们怕成这样。无非是遇到了危险。难倒是那些人头又出现了?”
崔斌深深吸了一口气。
霍怀大声道:“我果然猜对了。”
霍怀的笑声越发诡异满是怨毒。血迹从面巾遮住的地方丝丝缕缕滑下来异常醒目,他自己浑然不觉。
“可惜我已经废了,你们指望不上我了,我两只眼睛都瞎了,帮不上你们的忙。”
“阿霍,你怎么会这么想。”崔斌叹道:“你已经做的够多了。就算你什么忙也不帮,也没有人会放弃你。只是…”
霍怀厉声道:“只是什么!”
他脸上肌肉抽搐,声音嘶哑:“只是你们自己都自身难保,又怎么会顾及我这个无用之人!”
崔斌没有接口,眼神悠悠眺望空中。他慢慢站了起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青穹之中全是人头,掩映绵延望之无际,它们遮蔽了天空,脑后长发飘扬,犹如起伏的波浪。海映天,天照海,天空是人头组建的海洋。
它们没有喊叫,似乎也没有进攻的讯号,就这么俯视着海上的生灵。这是一场令人手脚冰冷的恶梦,无论如何挣扎也改变不了陷溺的命运。
曹驰的感觉嗓子又干又涩,无比艰难挤出一句:“我们这是捅到这些家伙的老窝了吗?”
万少宗翻着白眼几乎要晕过去,哆嗦着道:“开什么玩笑!我们明明已经逃掉了,为什么还要阴魂不散跟着我们!”
人们对于痛苦的忍耐力远超想像,前提是不要先尝到甜头。你以为摆脱了命运,结果只是命运给你开了个玩笑。没有人能够接受,但是终归要认清现实。
曹驰望着青穹,用力一眨眼,像是要从恶梦中挣脱出来。眼睛闭合了三次之后,眼前的景致仍是一副一尘不变的画卷。
恐怖油然从心底升起,难以遏制。曹驰颤声道:“他们还在等什么?”
崔斌站起身来,眸光蓦然凝住。司徒昭苦笑道:“天知道!也许这些死人头比较有风度,讲究餐前礼仪,想要先许个愿,感谢一下四方神明。”
曹驰疑惑道:“感谢什么?”
司徒昭道:“当然是感谢神明赐予粮食,今天又可以开荤了。”
曹驰表情几乎崩溃:“你大爷的司徒某,别尽说这些鬼话!”
司徒昭叹道:“其实我最想听它们说的是。恭喜各位天才少年,顺利通过本关百炼取士!”
曹驰听的又好气又好笑,心中恐怖之意稍减,骂道:“你劝我们不要妄动心魔,自己反而先疯了,发的什么清秋大梦!”
司徒昭又一把将他提了起来,淡淡笑道:“我有没有发梦,你不会自己看看?只是它们恭喜的对像并不是我们而已。”
万少宗叫道:“我也要看!这不公平,大家同坐一条船,我也有权力知道一切。”
“你看你姥姥!”
曹驰一脚将他踢开,像是在路边上蹬翻了一只蛤蟆。
曹驰目光一转,然后一个人影占据了全部视野。是他们不久前见过的独孤杀星。
那艘船上现在能站立的只有两人。独孤杀星和一人相对而立。独孤杀星双肩微垂,那人却是左臂微屈,指尖并拢,剑指指向独孤杀星。
那人宽额高鼻端方大气,一道刀疤从左眼划拉至嘴角,将整体气质破坏的一干二净,充满了不协调,诡异而凶厉。
两人都如木偶一般一动不动,仿佛有提线在控制。但所有人都知道,提线断掉的那一刻,必定有一个人倒下。
船上倒着几具尸体和七零八落的残肢,暗沉的血液弥漫在二人脚下。
司徒昭道:“这是最后一个了。”
曹弛心中惊疑不定,意思是独孤杀星干掉了一船人,他疯了吗,为什么这么做。
李子鸿道:“最后一个必定也是最难的一个。”
司徒昭摇摇头:“那也未必,那倒下的尸体当中,我恰巧认识一个,是个遁天境。”
“什么!”曹驰忍不住惊呼一声。
李子鸿道:“现在这个人我恰好也认识。”
“他叫疤狼也是个遁天境。”
曹驰感觉自己像在听童话故事,忍不住插嘴道:“难道独孤杀星也升遁天境了?”
对方这条船上有七个人,有两个是遁天境,这只是他们碰巧认识,不排除在死去的人之中还有。在心桥边上,独孤杀星自己说过,能一个打四个,这四个指的是灵动并不包括遁天。根据当时的情况这个数字很可能还有些夸大。现在这样的战局完全超出了曹驰的想像力,不得不怀疑这个疯子是不是偷偷升上了遁天。
司徒昭轻咳一声:“不可能的,他又不是丁冲。只有丁冲晋级才能像吃饭喝水那么容易。”
“但是刚才在心桥上,他连破三重境界。或许他又有什么奇遇。”曹驰猜测。
“都是在同一条破船上,凭什么就他有奇遇别人没有?”
曹驰苦笑道:“难道我们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像。”
曹驰心道,如果是幻像,我希望头顶的死人头也全都是幻像。
独孤杀星像是一个病态的年轻人,脸色一向苍白。但是此刻却浮现出一丝奇异的晕红。
他轻咳一声,双肩微微一耸。身上豁然飙出了十几道血箭,独孤杀星身体微微晃了晃,单膝跪倒地上,勉强用一只手撑在地上,稳住了平衡。
曹驰惊呼一声,坏了。却听的疤狼轻叹一声:“我输了。”
“我好不甘心!”
独孤杀星喘着粗气,头都没有抬起。像是一条累瘫了的老狗。
疤狼厉声道:“我不是实力不如你!是气运使然。”
“你得了秘境大势,而我们全为秘境所限。这狗屁密境真不公平!”
独孤杀星抬头,冷冷道:“公平?你一个遁天境和我灵动境谈公平。败了就是败了,没有什么不公平。败了就只有死!”
独孤杀星缓缓直起了身子,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不公平!”
“我不甘心!”
绝望的叫喊声中,疤狼的神情越来越惊恐,胸口和脑袋高高隆起,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疤狼惨叫一声,就像一个蓄满水的皮囊直接裂了开来,鲜血和浆体留了一地,尸体轰然栽倒。
曹驰讶然道:“这是什么功夫,如此凶残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