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不再压制自己的安德烈,爆发出的异象,比之前的博德与辛德哈特周身的异象大得多。
整个世界碎片,短暂地失去了颜色,除了博德与辛德哈特之外的人们对此毫无察觉。如果安德烈想,那么没人能察觉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慷慨地展现给身前“惨胜”的两人,【夜】相位的强大。
万物都有其颜色,但颜色只存在有光的地方,所以,唯独永夜,是没有色彩的。
然而熟知夜之准则的研习者都知道,那只是因为守墓人还未决定好如何上色。
大不敬的解读者认为这是为了保存的时候图一个方便;虔诚的礼拜者认为死寂如冰正是狼的喜好。
反正,最终的时刻即将到来,相信狼很快会做出规划。
即便连灰色的天幕都变得单薄脆弱起来,【夜】相提供了另一个观察世间的视角,于是博德和辛德哈特看到了,被安德烈小心收拢在掌心的——无数坟茔的缩影。
整片天地都在回应,声音中止,活动停滞,万象凝固,被托在掌心,等待着安德烈的挑选和捡拾。
这是长生者的力量,至少堪比第五能级。
“为了保留一部分力量来完成最重要的任务,所以和你们随便打了打,然后输了——这是借口,你们晓得吧?”
他说得不错,别看博德和辛德哈特靠着默契打了个惨胜,但是只要安德烈动真格,即便算上罗曼凑齐奶法战铁三角,小情侣们死一百次也接不下这位长生者一招。比起道途体系,相位体系攀升更隐晦神秘,而且跨级作战几乎不可能。
长生者,和通晓者之间隔着一个特莱尔。特莱尔是燧晓者,博德他们就已经没有战胜对方的信心了。
况且,安德烈从出场开始就显得非常“消极怠工”。这场打斗与其说是“消灭辛德哈特\/抓走博德”,不如说是一场教学。看着两人都很惨,实际上受的都是皮外伤。最大的伤势应该是博德侵蚀度的暴涨,这似乎也是安德烈的“无心之举”。
要是安德烈邪恶一点,抓几个育者威胁一下博德,恐怕博德也会乖乖前往【星辰埋骨之地】做客......
司辰这么喜欢拉人去喝茶吗?
博德十分干脆地往地上一躺。辛德哈特真的没留手,那一剑应该是伤到了脊椎,博德刚才实际上是靠着附肢在体内做架子才能不怯场的。
辛德哈特仍然提着巨剑,哪怕不完全受控的黑炎将他的肉垫几乎焊在了剑柄上,他依旧用剑尖隐隐指着这位自称“安德烈”的长生者。
安德烈不以为意,他非常小心地将那些坟茔的迷你投影收拢,然后一点点“渗进了底部图层”,看起来诡异而违和。
“走之前,我必须提醒你们一下。”狼形星空说道。“......不要相信司辰,任何一位都不要相信。哪怕他曾经是你们的熟人,甚至就是这个世界的你们。星界居屋最高处......是最先腐烂生虫的区域。你们做的不错,我算是跟着辛德哈特来的‘脓液’,博德应该比你来得早,你们已经有两次面对天灾的经验了,加油啊......”
“两次?你是第一个天灾吧?”博德忍着伤口传来的疼痛,问道。
“......不可能。”安德烈只剩下一个脑袋里,他扑扇着两只狼耳,一脸不可思议。“要么是天灾合并了,但我确定我是独立的一份;要么就是天灾早就降临过了,小到你们都不知道,从我的‘强度’来看显然不可能;要么就是天灾还在蓄力......你们真够惨的。”
狼形星空不见了。
夜之长生者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育者们慌忙围上来,处理博德的伤口,分离辛德哈特的爪子和剑柄,然后把两人抬回了帐篷。
博德注意到,安德烈这家伙临走前顺手让【博德派系超级肥力增幅装置】拼了回去,呃,不如说是回档到破碎之前。
这算什么?博德苦笑着摇摇头。没准用得上?还是在告诉自己常怀希望?继续努力?
至少,想要改变这一切,长生者的境界只是入场券。如果有机会,博德希望能直面司辰,他要好好质问那些盘踞在星界居屋的家伙,这个操蛋的世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临时营地再次安静下来,远方的战事似乎与这里无关。天上的灰色幕布似乎一成不变,唯有更浓郁的灰霾像是云朵一样聚散。
博德侧耳倾听,他能听见所有帐篷里合计六十多位育者的心跳,有的纤弱,有的顽皮。自己伤口处的血管和肉芽在生长。
身侧是辛德哈特的心跳。
强劲,生机勃勃,作响如雷霆,起伏如鼓面。
博德伸手,握住了对方缠满褐色布条的手,触感是劣质布匹的粗糙,还有隔着绷带也能摸出来的,因为灼伤、黏连导致的坑洼。
辛德哈特同样伸出手,狮子完好的那只爪子抚摸过金毛大狗赤裸的上身,那条狰狞到骇人的劈砍痕迹。那是他们共同面对强敌时,由他亲手留下的重创,现在正在慢慢弥合。
“嘶~”
“弄疼你了吗?”辛德哈特紧张地翻了个身,将自己的额头抵住博德的额头。
温热的触感,还有轻微的被抽取感。
如果阿多尼斯没有跑路,现在估计会收到类似于“狮子在试着吸你的侵蚀度”之类的提示。那个所谓的系统完全没有反应。
博德知道辛德哈特这么做没有用,因为侵蚀度并非只是数字,也不是由别的人带来的。
这算是博德自己施加给自己的,某种——成长。
12%,不太妙的数字。但它会逐渐降低,就像我们吞咽痛苦和绝望后慢慢消化。
“没有,你没弄疼我。如果我疼了,我......会这样。”一边推开了狮子的额头,一边稍微用力,捏了捏狮子受伤的肉垫。
“疼!”
“哈哈哈哈。”
氛围不错。博德睁开眼,然后翻身爬上了辛德哈特。
“......嗯?”
“嘘——”
博德的眸子亮起鲜红的光。
“战后庆祝~还有给你的奖励~”
“你现在要好好休息......”狮子看着博德上身的伤口,从右肩一直到左侧的腹部,那一剑险些把金毛不均匀地劈成两份。
博德舔了舔嘴唇:“只要你不需要休息就好,这点小伤带来的疼痛不过是,调剂......换个说法,这是给我这么拼命的奖励!行了吧?”
辛德哈特咽了咽唾沫,博德身上的血腥味唤起了久违的干渴,但是爱将躁动与干渴浇灭,化作柔柔的雾,抚过他的心房。
“我......我会注意轻一点的。”
“想什么呢!你上头的时候会多猛,我是知道的。”
“?”
“所以,你就这么躺着,我来动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