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熙川被黑衣人砍了一剑,又在冰凉的河水里泡了会,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哭得撕心裂肺的陆灵犀,余光瞥到他倒下的身影,抽噎着,“表哥、救、救他。”
林文修有条不紊的指挥着手下善后,又命人将赵熙川抬入船舱,而后又命人寻来他们船上的大夫为其治伤。
陆灵犀换掉身上的湿衣服后,便一直守在赵熙川床前。
林文修瞧自家堂妹这架势,忍不住开口,“这位便是表妹夫,平王封战?”
守在赵熙川床前的陆灵犀,背影一滞,缓缓摇头,“不是。”
“他是靖王赵熙川。”
饶是见过各种风浪的林文修,在听到自家表妹的回答后,也被骇住了。
短短七字,包含太多。
靖王赵熙川不是傻子。
他表妹逃婚了。
他表妹跟着靖王赵熙川逃婚了。
“你有何打算?”
“我要回国都。”陆灵犀收起心中所有的情绪,“我要和他一起回国都面圣。”
她不认命。
她绝不会让自己同原主一般,落得个沉塘而亡的结局。
她和封战的婚约必须得取消。
唯有重获自由,她才能有未来。
此地离国都不足百里,一夜即可抵达。
以漕帮之能,悄无声息的护送他们回国都,轻而易举。
只是……
漕帮与朝廷素来井水不犯河水。
护送表妹回国都,他大可说是家事。
可随行的还有靖王赵熙川。
他若贸然出手,便是置漕帮的安危与不顾。
林文修的顾虑,陆灵犀哪里会不知道。
她自是能明白他的苦衷。
只是还未等陆灵犀开口,林文修便已有了决断,“表妹,你去歇着,这里自有人守着。”
“明日醒来,表哥便亲自护送你进城。”
“若是伯爵府容不下你,你便随我一起回漕帮。”
“表哥。”陆灵犀感动不已,杏眸泛红,泪光潋滟。
“傻丫头,哭什么。”林文修本就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似幼时那般,伸手,轻轻地揉着她的脑袋。
“你放心,有表哥在,自是不会再让旁人伤你。”
赵熙川其实在陆灵犀换完衣服回来时便已经清醒。
他早就想睁眼,宽慰陆灵犀,只是在听到林文修与陆灵犀的对话后,选择了继续装睡。
他心中盘算着,若是由漕帮出手,定能不惊动各方势力,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与陆灵犀送进城。
“你们在做什么?”
赵熙川手撑着床,想要起身。
陆灵犀退离林文修的怀抱,转身,按住赵熙川的肩膀,“别动,躺着歇会。”
眼前的少年郎,不惜性命,拼死护她周全。
仅此一点,便足矣慰藉余生。
赵熙川瞪着林文修的冷眸里闪过一丝薄戾,“他是谁。”
“他是我表哥,槽帮的少当家,林文修。”
“赵熙川,明日表哥会亲自护送你我回国都。”
陆灵犀深吸一口气,食指在胸前拧成了麻花,她抬眸,坚定而又决绝,“你助我逃婚,我助你进城,你我扯平。”
“回国都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站在陆灵犀身后的林文修,听到她这话,眼睛瞬间瞪大。
所以,之前是他误会了表妹与靖王之间的关系?
赵熙川抬眸,视线定定的落在陆灵犀那巴掌大的俏脸上,“你高兴便好。”
“那便不打扰靖王殿下休息。”
陆灵犀起身,大步离去,林文修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无动于衷的赵熙川,转身,追上陆灵犀。
“表妹,你与靖王……”是在闹别扭吗?
“表哥,我与靖王清清白白,绝无私情!”
林文修尴尬的拿手挠着后脑勺,“表妹,欲盖弥彰。”
如此蹩脚的谎言,连他这个粗人都能一眼识破,更何况是国都那些人精精们?
“也许,谎话说多了,我自己便信了。”
陆灵犀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意,“表哥,你觉得我与靖王之间有可能吗?”
林文修没有回答。
他们两人心里都很清楚。
不管陆灵犀出于何理由逃婚,她的清誉都已受损。
以陆灵犀的家世,嫁给平王封战为妃,已是高嫁。
国都名门贵女何其多,皇后又岂会点头答应,让一个清誉受损、家世不显的女子为靖王妃呢?
“表妹,天下男人千千万,何必吊死在皇室的树林里,待此间事了,表哥便在江南替你物色一名才貌双全的才子,其风采,定不会输平王、靖王!”
“好啊!”陆灵犀发自内心的觉得林文修这个表哥很对她胃口,“表哥这话我记下了。”
槽帮势力,遍布九州。
仅一夜的功夫,林文修便摸清了孤城近来发生的一切。
客船马上就要靠岸,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将话问个明白。
陆灵犀握着茶盏的手微微颤着,林文修说得每一个字无疑都在往她心上扎刀。
“表哥,你确定吗?”
“表妹,兹事体大,我岂会胡言乱语。”
茶盏中的热茶洒在她的如玉般圆润的指尖,可陆灵犀丝毫未觉得烫。
“孤城叛乱的消息,最快何时会抵达皇城。”
“正常今日午后便能到。”林文修似是明白陆灵犀话中深意,又补了一句,“若是有人从中作梗,怕还会再慢些。”
她强忍心底泛起的苦涩,莞尔一笑,柔声安抚,“表哥不用担心,平王叛变,不会牵连我。”
“我手中有平王封战通敌卖国的书信,若非有它,给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逃婚阿。”
“既如此,我现在立马去安排。”
“麻烦表哥了。”
这一切都在赵熙川的计划之中吗?
十日前,林国世子孙启程返回林国,途中感染时疫,不治而亡。
九日前,苏漫雪助赵熙川生擒封战。
六日前,接到世子孙死讯的苏漫雪救下了封战。
昨日,封战率领孤城诸将投敌,孤城乱。
也是在昨夜,赵熙川将封战通敌卖国的书信交到了她的手上。
细思极恐。
陆灵犀根本不敢继续往下想。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在心尖生根发芽,难以剔除。
巍巍皇城前。
陆灵犀停下步子,杏眸澄澈无垢,“赵熙川,你可有什么话要同我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