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姝一夜好梦,第二日睡到正午才起床,此时萧少钦已经在院子内练武了。
萧少钦手握一柄长枪,枪上红缨攒动,他双手抓住枪柄,攒、刺、挑、打、拦、驾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陡然间又拧腰纵臂,一个回身将枪狠狠挑了回来,枪尖银光闪闪,少年意气风发。
“就那几招花拳绣腿,天天练也不知道在练些什么。”
这时嬷嬷走进了院子,嚷嚷道,随后又喊了一声:“大夫人可醒了?早膳已经准备好了。”
萧少钦脸一黑:“嬷嬷,有你这么损人的么?怎么不叫小爷我用早膳?”
嬷嬷叉着腰,全然不怕萧少钦:“二公子,您从前在花满楼宿醉的时候怎么没跟老奴说您要用早膳?”
萧少钦扶额,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
云姝捂着嘴从书房内走了出来,看着嬷嬷道:“走吧,嬷嬷,咱们去用早膳。”
嬷嬷点点头,又道:“对了夫人,外面有个神婆说要见您,闹了一早上了,您要去瞧瞧么?”
“什么神婆?”云姝一头雾水,“去瞧瞧吧。”
用完早膳之后,云姝便被嬷嬷带着去见那位神婆。
萧少钦闲来无事,也想去瞧瞧这位神婆到底长什么模样,索性跟着一块去了,还美其名曰担心夫人出了什么事。
嬷嬷那人在萧府外闹腾了一早上,后来嬷嬷干脆叫人将她抓进了柴房关着,这会子嬷嬷刚推开柴房的门,只听嘶啦一声,云姝的裙摆便被人扯烂了,一位嘴角长着一颗媒婆痣的嬷嬷匍匐在地上,哭哭啼啼道:“公主殿下,您救救老奴吧!”
云姝定睛一看,原来是胡嬷嬷。
她还敢来找她?
这位胡嬷嬷是云祁的奶娘,云祁便是云姝的亲生弟弟,在她生母去世那年,云祁也突然染上了重病,如今的皇后,也就是当时王府的侧妃找了个茅山道士,说云祁命中与景文帝犯煞,偏偏景文帝又是个迷信之人,便将云祁送去了黎川。
黎川如此偏远之地,冬冷夏热,云姝担心云祁,便私下找的这位胡嬷嬷偷偷给云祁送些东西去。
不过她也是后来才知道,胡嬷嬷不仅没有把东西送到云祁手中,还私下里拿去卖了钱自己用,后来甚至还处处克扣云祁的钱。
萧少钦弓下身看了一眼胡嬷嬷,皱着眉头说了句:“小爷我还没见过哭起来这么丑的人,还真有几分像神婆。”
胡嬷嬷脸上皱巴巴的,一哭号起来,所有的皱纹就都拧到一处去了,再加上嘴角那颗又大又圆的媒婆痣,看起来是有些丑。
胡嬷嬷愣了愣,又开始抽噎道:“公主殿下,老奴也是没有别的法子了,老奴的儿生了重病,大夫说要三百两银子才能治好,公主殿下宅心仁厚,救救老奴吧!”
云姝白了一眼,语调轻蔑:“我当是谁,原来是胡嬷嬷,还以为大清早的哪家的狗在叫呢。”
云姝和萧少钦一唱一和拐着弯骂胡嬷嬷,胡嬷嬷一时脸色难看极了。
可一想到那三百两银子,她便忍了下去:“公主殿下,老奴无心打扰殿下,只是我儿实在是太可怜了!小小年纪便要受这等苦,老奴实在是不忍心……”
云姝心里冷笑了一声,可怜?
别以为她不知道,她的儿子嗜赌成性,成日里再赌坊挥霍,胡嬷嬷从她手中骗走的银子一半都是给她儿子赌钱去了。
今日胡嬷嬷便是故意要在萧府面前演这一出戏,若是云姝不帮她,那就是心肠歹毒,见死不救。
她笑了笑,声音清脆悦耳:“胡嬷嬷,您儿子年纪也不小了吧?”
萧少钦在一边补充道:“是不小了,二十有五了吧?”
胡嬷嬷又愣了愣,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从前云姝是个软柿子,心肠也软,她这般跪着求一下,云姝肯定就答应给她钱了,今日却不知道怎么的,云姝竟然变得这么精明了?
“殿下,您……您就算看在主仆一场,从前老奴帮您给三皇子送了那么多东西,也该救救我儿子呀!”她心里一急,直接就说出来了云祁的事情。
云姝立刻打断道:“胡嬷嬷,话可不能乱说,我什么时候叫您给云祁送过东西?”
说完,她又意味深长看了胡嬷嬷一眼:“不过我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既然胡嬷嬷想要救您儿子,不如这样,我去宫里请个太医给他瞧瞧,外面找的大夫哪里能有宫里的太医好?说不定是误诊了,想要借此机会骗胡嬷嬷你一笔钱呢!”
胡嬷嬷顿时心虚了,她儿子哪里生了什么病?
不过是债主找上门来,然后今日早晨有人来给她送信想了个法子,说让她用云祁的事情来讹云姝罢了。
她目光闪烁:“这……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云姝唇珠轻启,目光流转:“胡嬷嬷,人命关天,可不是计较尊卑的时候。怎么,是你儿子病得还不够重,嬷嬷你不着急?还是说根本没病?”
胡嬷嬷顿时又抽噎了起来:“殿下,您怎么能这么想老奴?老奴从前对您可是掏心掏肺,给三皇子送银子这般有违宫规的事情都帮您做了呀!老奴可是在拿命帮您办事!”
云姝哼了一声,拿命帮她办事?
怕不是拿命帮自己的儿子挣钱吧?
这等窝囊的儿子,死了倒也好。
她鄙夷地看了一眼胡嬷嬷,脸上却还带着笑意:“嬷嬷,要我给你钱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既然你都说了是借,那就得算上利息,一月十分的利息,这三百两你借不借?”
胡嬷嬷又是一愣。
她可没想借,她想的是白嫖。
一月十分的利息,这简直比高利贷还高利贷,她可借不起!
“殿下,这……”
云姝嗤笑一声:“我还当嬷嬷把儿子看得多重要呢,都病入膏肓了,这银子哪能有命重要?”
胡嬷嬷深吸一口气,看来今日来软的是不行了。
她脸色沉了下来:“公主殿下就不怕老奴把当年的事情说出去?”
云姝脸上没有半分害怕,语气也是极为平淡:“什么事?”
“殿下当年托老奴给三皇子送的东西,老奴每一样都记录在册,三皇子是戴罪之身,与皇上命中犯煞,皇上和皇后娘娘怪罪下来,您就不怕?”
“你试试。”
云姝故意拖长了音调,语气也狭促至极,满是轻蔑与不屑。
胡嬷嬷顿时没了底气,不应该啊!
但她还是鼓足勇气道:“殿下以为老奴不敢?不过就是三百两银子……”
“不过就是三百两银子,旁人来,本公主定然双手奉上,可若是一条狗来,本公主自然是说什么都不会借的。”
云姝的睨了胡嬷嬷一眼:“胡嬷嬷大可以去告发本公主,只是那些银子最后有没有到云祁手里,嬷嬷心里清楚得跟明镜似的,到时候皇上查下来了,我只管说是嬷嬷从我这里勒索了这么多银子,嬷嬷觉得,皇上会罚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