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脸疑惑地看着她,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憔悴瘦弱的就剩一付骨架,但其实我也知道,她之所能成为传奇的刺客,必经过千锤百炼,何弱之有。
她每一动作都来之不易,都下了几百上千年的苦功,她每一个动作都充满杀意与力量。
就像小白那种对跳舞痴迷的人,每个动作,每天练个几十几百遍,她举手投足,每个动作都在跳舞。
但鹤仙人和小白不同,小白是因为喜爱,每日沉浸其中。
而她,每天如果不是杀人,就是要警惕被人杀。
我可不想成为她这样的人,
“那个,我觉得吧……”我挠了挠头。
她抬起一只手来,手指洁白纤长,慢慢伸向我。
“你敢说不,我就杀了你。”她的声音沙哑低沉。
我吓得倒退了一步,“我突然觉得挺想学的……真的……发自内心的。”
她的手没有停下来,抓住我的头,从头顶到脚跟摸了一遍。
我不知她什么意思。
也许她饿了,毕竟十多天没吃东西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的哆嗦着,冷汗直流。
“你简直一无是处,不仅没有灵魄,骨骼也细脆,就是一个废物。”她叹了一口气。
原来她不是要吃我,只是查看我的骨骼筋肉适不适合学杀人。
我这一身的凡人骨肉,当然和妖怪是不能比了的。
我放下心来,“是啊,我不适合干那个。”
“要不是小雪喜欢你,我也不会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你怎么知道她喜欢我?”
“你的身上有她的味道,她是不是把她的万香珠给你了。”
我说是。
她眼中闪过一丝妒火,这个世间只有二颗万香珠,轩辕甲全都给了小雪。
却没给她,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忠心的人。
“她还给你什么了?”
“一把黑色的短剑。”
“黑雷云!她把这个也给你了!”鹤仙人的声音有压抑不住的激动。
“她没有给我,只说让我用。”我小声地说,生怕激怒她。
那把黑色的短剑,原来是一朵云,怪不得那么轻。
可是这黑雷云自从到了我的手中后,就钻到体内,附到了我全身的骨头上,别说用了,我取都取不出来。
“啪!”
鹤仙人一掌拍到我的背上,这一掌快如迅雷,虽不致命,但比刚才用力了许多。
我被打的猛得向前一晃,站立的位置出现了一个残影,骨头和肉像是分离了一般。
我转头疑惑地看着她。
一朵小小的黑色云朵,在她的手上翻腾不止,时不时的,还会现出一道细长的闪电。
她盯着这朵黑云,眼中一片火热。
她的另一只手又轻轻搭在这朵黑云上,双手缓缓打开,口中轻轻说道:“剑来!”
这朵黑云随着她的双手不断展开,越来越长。
最后变成一把黑色细长的剑,比小雪刚给我时,要长的多,如果立起来,都和我一样高了。
鹤仙人拿着长剑,十分不舍地把玩了一会。
“她连这个都舍得给你,这可是神器。”
“她没说给我,只说借我用用。”
她哼了一声,“这种神器,她要是给你,你好意思要?”
我没敢反驳她,既然小雪给我的,都是不得了的好东西,我总得表达一下担心她。
“鹤仙人,你不担心小雪吗?”
鹤仙人看了我一眼,眼神温柔了许多,“你不用担心她,只要在迷魂宫,她就不会有事。”
“是啊,迷魂夫人……”我本想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没想到把心里猜的,迷魂夫人也是轩辕甲的人,也说了出来。
鹤仙人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我慌忙接着说道:“迷魂夫人可不敢让她死在自己的地盘上。”
鹤仙人又哼了一声,“我说的是张生不会让她死。”
“你是说……张生喜欢小雪?”我有些不敢相信。
张生有红豆和欣儿了,红豆的长相和气质,都能称的上绝世而独立,一顾倾城,再顾倾国,欣儿虽然比不了红豆,但她对张生是真的好。
被男人骗过,还会爱他的女人有很多,但被男人杀过,还能爱他的女人,她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
但仔细想想,却又不无道理,自我进入万神殿后,张生就一直待在小雪的身边,对她虽没有过分之举,却跟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百依百顺,半点城主的架子也没有,更像是个仆从。
张生是一个精致的人,他所用所喜的东西,无一不是世上罕见,贵不可言。小雪在人族中,无论她的长相还是身份,都符合了张生喜爱的条件。
鹤仙人又冷哼一声:“男人都是这样,在心里永远有一个完美的女人,他不一定会对她有非分之想,却也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我十分配合的点点头,如梦初醒般的说:“噢。”
心里却想,看不出来,这个冷冰冰的女人,还知道这么复杂的感情问题。
接下来,鹤仙人的话,却更让我震惊。她说:
“你噢什么噢,就比如说那头老牛,他为了我,命都可以不要,但我要嫁给他,他却不敢娶。”
听到鹤仙人这句话,我当时就愣住了。
我一直以为牛掌柜喜欢鹤仙人,只不过是他一厢情愿。
鹤仙人可能知道他喜欢她,却不知道喜欢到了什么程度。
真的没有想到,鹤仙人什么都知道。
我呆呆的站着,不知是该为牛掌柜高兴还是悲伤。
他的心思,她懂。
“你以前的师傅是谁?”鹤仙人又冷冷的问道。
“我没有师傅,会的那些功法,都是偷学的。”我老老实实的回答。
“那就省的我去杀他了,”鹤仙人看我不像是说谎,接着说道,“既然小雪喜欢你,你就不能是这么没用的男人,跪下吧,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徒弟。”
我站着没动。
她一剑挥来,我的头皮一冷,盘在头上的发,被她斩去了,剩下的短发落下,仅到耳边。
鹤仙人手拿长剑指着我,“再不跪,下一剑,我会砍掉你的头。”
我知道她不说谎,膝盖软了一下,但我又站直了。
我想到了猪不足死在她的手里,我要为他报仇的。其实,我和猪不足没有什么很深的交情,我去他的店里吃肉喝酒,每次也是照价付钱。他是一个好人,对我好,对其他的人也一样的好。
但如果不是我,他就不会死在这里。
“你不怕我学会你的功法,将来杀你?”
鹤仙人轻轻笑了笑,“当年教我剑的人是红叶,后来我要杀她,现在我要教你,自然也不怕你来杀我。”
“教你的人……难道不是轩辕……国相?”我问。
鹤仙人的眼神迷离起来,她想起了往事,“轩辕公子教我的不是功法,而是如何杀人。”
她说完这句话,又冷冷的盯着我,手里的剑又慢慢抬了起来。
我心想男人要有铮铮铁骨。
但该跪就跪,没必要和自己的小命过不去。
鹤仙人掏出一个储物符,里面有厚厚的九本书。
“这些你先收起来,将来慢慢学,今天晚上秋鸿会来杀你,你得学一招速成的。”
我心想,这个女人,刚见面时,还说自己是个刺客,不想那么多。原来她不仅想了,而且还想到了是秋鸿。
我只想到了,真言仙人和张生可能派来的人是秋鸿、红豆或迷魂夫人中的某一个。
现在想想,的确秋鸿的可能性最大,让他杀人,不用找理由,价格合适就行。
鹤仙人又掏出九张薄薄的鱼皮纸来,“这是我耗费千年,独创的剑法。”
我小心的接到手里,展开一看,她的字真和牛掌柜的字不相上下,春蚓秋蛇,纵横杂乱。
我强忍着没笑,这么漂亮的女人,写这么一手难看的字。
她轻轻咳了一声,“这个你也先收好,千万别弄丢了,我记性不好,再写我也记不住。”
我一页一页的看了一遍,就把这九张纸还给了她。
她疑惑地看着我,“怎么,看不上?”
“鹤……师傅,我已经全记住了,这剑法还是先放在你这儿吧,省得被别人夺了去。”
她瞪大眼睛看着我,“真记住了?”
我点了点头。
她将那九张鱼皮纸收好,“今天我要教你的一招,不是这上面的,站起来吧。”
她说,站好,放松,挺胸抬头,肩膀垂下,手肘扬高……
我按她的说法站着,心里却想起子不语,她当年也是教我,如何站,如何坐。
她说,你别走神,你站的时候,不是站。那是一种饱含着力量的宁静……然后你扬起,刺!你看到我时,最先感到的是什么?
我说,杀意?
不是,是恐惧,你得学会让人从心里怕你;人们心里想象出来的恐惧,要比他们所见到的,可怕的多。比如你看我这样一个女人,没有尖角獠牙,有什么可怕的?但你心里想的却是各种死法,你在自己吓自己。
她说,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一会我坐在门边,你坐在里面,他要进来杀你,他会用9分的精力提防我,只拿1分的精力对付你,再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出来。
我问,你不帮我?
她说,我这不正教你,你只有一招,去赢他。
她站到我身后,捉着我的手腕,比划着刚才教我的剑势。
她的手,温暖却十分有力。
她弯着腰说:“你们人族都这么矮。”
我说:“我还长个呢。”
不久之后,她轻轻地说,“来了,你记住了,放松,背对着他,再慢慢转过身来。”
我握着长剑,站到了墙根。
她又坐回到门边,依靠着墙坐下,双目合上,睡着了一样,又咳了起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
秋鸿走进来,他先看了一眼鹤仙人,低声说了句,“打扰了,鹤仙人,是真言仙人让我来的。”
鹤仙人咳着,抬起了头。
“我不是来找你,是他。”
鹤仙人又低下头去。
我还是背对着他,站在墙边,竖着耳朵听着秋鸿的脚步声,心里默念,放松!放松!
“啪!”的一声,门又关上了。
我转过身去,看到秋鸿也愣在那儿,转头看着身后。
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门边坐着的鹤仙人却不见了。
门外传来她的声音,“遇仙,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