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江景深回应,清清便将他推到床上。
随即她又拉下床帐,将他身影遮掩得严严实实。
一切安排妥当后,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房门。
“爹,您怎么来了?”
见女儿面色红润,声音清亮,孟铁心心中大石稍落。
他淡淡“嗯”了一声,随后在桌边落座。
“天寒风大,睡觉切莫贪凉!”
清清一怔,随即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有时间就弹弹琴绣绣花,别老想着往外跑。”
换做往常,她早就巧言令色,撒娇装傻。
但今时不同往日,男主就在她床上。
她现在只盼着能赶紧将父亲敷衍走。
这种情况下若是他们两人照面......
孟铁心触发剧情丧命前,清清一定先被他揍个半死。
于是她没有开口,只继续不停点头。
“平日少躲在床上吃东西,省的招夫家嫌弃!”
清清正欲继续点头,忽闻“床上”二字,心头猛地一紧。
“嗯……啊?我才没吃!”
她连忙挡在床前,一副被完全说中的样子。
这本是心虚所致,孟铁心却误以为是她难得矜持。
他神色微微放缓,叮嘱清清道。
“我已经找了媒人替你物色,你不许推脱!”
想到她以往那些花招,孟铁心又瞪了她一眼。
他眼底掠过厉色,语气也随之沉了几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游龙帮那个封无痕......”
他话语中含着责备,亦带了几分探究。
“我跟封师兄就是朋友,没有别的。”
清清连忙打断,连连摇手。
她本就对封无痕无意,又深知孟铁心不喜江湖中人,当然不会往男女之情上升华。
“没有最好。”
孟铁心脸上稍霁,但瞬间眉头又紧紧锁起。
“你难道惦记的是别馆那个小白脸?”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清清一跃而起,险些将凳子踢翻在地。
她呼吸急促,脸颊涨得通红。
清清和江景深自然十分清白。
可是她爹老是当着本人的面,怀疑他们有一腿。
她原本理直气壮,现在也只觉得社死。
而她的激烈反应,在孟铁心眼中就是欲盖弥彰。
他本来只是顺嘴一说,现在却觉得这就是事实。
“你趁早断了念头,他癞蛤蟆休想吃天鹅肉!”
江景深成天冷冰冰的,还会坐拥三千佳丽。
她才不会喜欢这种人!
清清如此思量,脱口而出时却反了方向。
“您就放心吧,他才不喜欢我。”
没想到孟铁心非但未得宽慰,反而怒气更盛。
“他凭什么不喜欢你?瞎了他的狗眼!”
他的清清花容月貌,个性又好,只有别人配不上的份!
“好好好,他是癞蛤蟆,他是狗。”
清清被吼得脑瓜子嗡嗡,完全没过大脑,只想结束话题。
“夜深了,您还是早些休息,少想有的没的。”
她话音刚落,孟铁心便恰巧咳了几声。
清清一听,连忙给父亲倒水。
“我就说吧,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说着,她又探了探孟铁心的脉息。
“往后不能喝酒,蜂蜜枇杷水要记得用......”
话匣子一开,关切便绵绵不绝。
孟铁心初时尚且应答,渐渐回应稀疏,终至一片沉默。
清清念叨了一阵,终于觉出异样。
只见他眼眶微红,千言万语哽在喉头。
“爹那日不是真想打你,只是一时气急。”
女儿是他心底最柔之处,怎会忍心伤她分毫?
清清初时惊愕,但随即展颜。
“我都明白的。”
这下,轮到孟铁心愣住了。
清清笑意不减,眼中温情流淌。
“爹的手,只是看起来高高举起罢了。”
即便江景深没有拉她,父亲的手也只会轻轻落下。
孟铁心一听这话,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他猛然起身,向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急急道。
“你身子还虚,早些歇息。”
想到自己将要离家,清清心情沉重。
她站在原地,忍不住唤了一声。
“爹。”
清清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道。
“您跟娘,都好好保重。”
孟铁心胡乱应了一声,脚步匆匆离去。
思绪一时纷涌,清清叹了口气。
很快她又从伤感中抽离,忙不迭去关房门。
紧紧锁好后,她转身便撞上了一双清冽的眼眸。
江景深不知何时已经撩起床帐,定定地望着她。
他端坐在床边,身姿挺拔,气势天成。
初识清清,江景深便知她古灵精怪的性子。
后来因缘际会,二人再度相遇。
她看似柔弱,实则极有主意,与众不同。
然而这些皆不及他们父女相处让他触动。
百夷是大梁境内一方自治部族。
族人皆以专情着称,一生只一个伴侣。
自古以来,百夷便有与大梁皇室联姻的传统。
当年,族长虽需遵循古训,却心疼独女。
未免她与人共侍一夫,他并未选择当今天子。
而是在得了定远王保证后,让女儿做了王妃。
江正峰初见蓝雁归时,便被其美貌所迷。
二人因此有过一段如胶似漆的甜蜜日子。
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生性风流,不久便暗中与众多红颜缠绵。
蓝雁归爱过恨过,终是心灰意冷,离开了王府别居。
江景深自小便成长于父母决裂的阴霾之下。
亲情于他,遥不可及。
在他孤寂的童年里,陪伴他最多的,是一位远房长辈。
只是无论旁人如何关心,终究不能替代父母的空缺。
寻常家庭温暖,是他难以言说的心之所向。
江景深半晌默然,只凝视着清清秀丽的脸庞。
因着孟铁心方才的话,清清此时正是尴尬。
她不知道江景深心中所想,只觉自己手足无措。
于是垂下眼帘,避开他的眼神,假装鸵鸟。
清清正盘算着如何调节气氛,目光不经意掠过梳妆台下。
一抹包袱的边角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蓦地,她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
冰蚕已经是过去式,可那样东西近在眼前呐!
清清当即三两步奔到了江景深面前,脸上难掩兴奋。
“我想到了,还有一个......”
她嘴角勾起浅笑,一双明眸澄澈透亮。
江景深闻言,心神归位,眉间轻轻一挑。
他语气虽显平淡,却藏着不易察觉的锋芒。
“你方才说,谁是癞蛤蟆?”